评论：从“伪虎门”看“网络共同体”的兴起

　　提要：

　　那种以对民众智商极度蔑视的心态，妄图玩弄真相于股掌之间的做法，完全低估了一个由各行各业的专业网友组成的“网络共同体”以其特有的“DIY精神”寻求真相的意志及掘地三尺的颠覆性技术力量。从纯粹的技术角度看，这样一场web2.0对前网络时代的战争，其胜负结局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在这场寻求真相的“全民战争”中，谁是真正的“打虎英雄”？答案亦或正是“你”——无数接力式战斗在第一线的网络时代的公民。

　　野生华南虎究竟是否还“小隐于野”人们不得而知，“伪虎门”的背后是否有合谋者“中隐于市”甚或“大隐于朝”亦未可知。与其在沸腾的民意面前骑“虎”难下，何不趁早向社会公布真相？

　　无论如何，纸老虎终究只能蒙蔽人们于一时，转型期形形色色吞噬财富乃至危及生命的“真老虎”才是我们社会的最大威胁，并构成对我们良知、智慧与勇气的最大考验。

　　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让公民参与，天塌不下来，如果我们真的希望拥有一个免于恐惧、匮乏、可预期的人生，不妨就以这样一场寻求真相的“全民战争”为契机，再造社会生态，或将告别“一切皆可疑”，迎来一个真正“一切皆可能”的时代。

　　Game is over？得益于互联网的“蝴蝶效应”与强大的“人肉搜索引擎”，沸沸扬扬的“伪虎门”事件正接近水落石出的程度。日前有网友称周正龙所拍的虎照竟“取材”于他家墙上的老虎年画，此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会成为“伪虎门”事件的“终结者”吗？不管当事人如何赌咒发誓“以脑袋担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时间将证明一切。一旦虎照被证伪，启动相应问责程序或乃题中应有之义。当然，亦不能据此就得出野生华南虎已灭绝的结论，严肃的科学研究仍待继续进行。

　　信息过剩与信息短缺并存，这是我们时代的悖论，用媒体的话说：你可能已经对林志玲的三围了如指掌，但若问你某个事件的真相或黑幕，你可能什么都答不出。“伪虎门”在事涉自然生态的表征下，更多折射的是社会生态的困境。伴随媒体的一路质疑，以及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的非政府组织、全球权威杂志《科学》的相继卷入，“伪虎门”事件已不折不扣地演变成了一场寻求真相的“全民战争”，“打虎派”与“护虎派”一时杀得难解难分。证实是困难的，证伪也不容易，放在10年前，这一事件极可能在“娱乐至死”的气息中不了了之，仅仅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那种以对民众智商极度蔑视的心态，妄图玩弄真相于股掌之间的做法，完全低估了一个由摄影高手、懂得计算视觉的各行各业的专业网友组成的“网络共同体”以其特有的“DIY精神”寻求真相的意志及掘地三尺的颠覆性技术力量。仅仅过了一个多月，“看上去很美”的“虎照”就被“打”回原形。从纯粹的技术角度看，这样一场web2.0对前网络时代的战争，其胜负结局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也许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网上有人像过年一样兴奋。有理由庆贺，这是庶民的胜利，感谢互联网让我们有可能逼近真相，感谢每一个为寻求真相无私努力的人。2002年的《时代》“风云人物”授予了勇揭世界通信、安然、FBI内幕的三位女性，而2006年的《时代》“风云人物”则是“YOU”。没错，就是你——“新数字时代民主社会”的公民。民众创造历史，“小人物”的合力可能实现伟人难以企及的目标。正如负责撰写《时代》科技新闻与书评的Grossman所言：“少数人的坚毅力量和不求回报的互助，不仅改变了世界，更改变了世界改变的方式。”在这场寻求真相的“全民战争”中，谁是真正的“打虎英雄”？答案亦或正是“你”——无数接力式战斗在第一线的网络时代的公民。在此亦不能不提部分“护虎派”网民，在“打虎派”取得证据方面的突破性进展后即坦承错误，正如有论者所言，展现了良好的素养和风范。

　　在这个“一切皆可能”又“一切皆可疑”的时代，一不留神就冒出一财富超女（男），同时“有罪推定”于中国式神秘富豪又屡试不爽。无独有偶，“牛市内幕交易第一案”——杭萧钢构案的黑幕，日前亦浮出水面。从初步披露的案情看，犯罪嫌疑人利用内幕交易短期内获利4037万元之巨。在中国股市的历史上，银广夏等大案正是由于媒体步步紧逼式的穷追猛打，才让造假者无可遁形，最终大白于天下。2002年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以600字终结蓝田神话的刘姝威，就是一位戳穿“皇帝新衣”谎言的女性。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最终尘埃落定之前，一度孤立无援的她甚至曾接到法院传票并受到死亡威胁。正如伟大的雅典不能没有苏格拉底，一个健康的社会又怎能没有自身的“牛虻”？

　　经典经济学家说过，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如果一张照片能为相关各方带来巨大的利益和荣耀（据说陕西有关方面曾向周正龙许诺若拍到华南虎可奖励他100万！对陕西省来说，照片无疑是其申请国家巨额拨款建立自然保护区的重要筹码，其潜在的旅游、品牌价值不难想象），有人铤而走险无中生有地DIY出一张虎照来，有人背弃学术良知为之背书亦不是没有可能。在一个资源紧张、因巨大不确定性充满生存焦虑的转型社会，这种一夜暴富的投机心理有着深刻的社会基础。一个精辟而不无刻薄的说法是：“对于西方人来说，赌博和娱乐与概率有关，而对中国人来说，赌博是一场与命运的战争。”

　　有必要指出，“伪虎门”从一个小花絮演变为一个重大公共事件，媒体对这一热点的追逐不无自身的利益考量，但这毕竟为科学精神的普及提供了可能，尽管也因此不乏误读。唯一让人有点担心的是，在游戏即将结束时，突然峰回路转，有人跳出来曝料称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公鸡下蛋”式的精心策划的闹剧，一个多月的“全民战争”到头来只是一场媒体盛宴的佐料，诚如是，那可真是“娱乐至死”了。“作家再荒诞还不如我们的现实生活荒诞”，余华曾这样形容网上的社会新闻带给自己的创作灵感。基于此类“中国的戏剧”在现实生活中屡屡上演，但愿这只是杞人忧天。

　　英国诗人拜伦曾感慨苦于没有英雄可写，“尽管当今之世，英雄是迭出不穷，年年有，月月有，报刊上连篇累牍，而后才又发现，他算不得真英雄。”一度的“拍虎英雄”转瞬却被指有造假的嫌疑。野生华南虎究竟是否还“小隐于野”人们不得而知，“伪虎门”的背后是否有合谋者“中隐于市”甚或“大隐于朝”亦未可知。与其在沸腾的民意面前骑“虎”难下，何不趁早向社会公布真相？

　　在极大地降低社会的信任度，极大地增加社会的交易费用这个意义上讲，造假猛于虎。然而，无论如何，纸老虎终究只能蒙蔽人们于一时，转型期形形色色吞噬财富乃至危及生命的“真老虎”才是我们社会的最大威胁，并构成对我们良知、智慧与勇气的最大考验。

　　挪威剧作家易卜生认为，“每个人对于他所属的社会都负有责任，那个社会的弊病他也有一份。”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让公民参与，天塌不下来，如果我们真的希望拥有一个免于恐惧、匮乏、可预期的人生，不妨就以这样一场寻求真相的“全民战争”为契机，再造社会生态，或将告别“一切皆可疑”，迎来一个真正“一切皆可能”的时代。？（编辑：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