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就是世界——读《一个人的好天气》

　　■短评

　　文／申霞艳

　　对于日本文学，我一向怀有敬意，这无涉于民族感情。阅读青山七惠著的《一个人的好天气》时，这种敬意有增无减。并不是因为它是2007年芥川奖的夺冠作品，也不是因为这部作品有多么深刻，而是源自作者视野之阔大和叙事的节制。

　　青山七惠出生于1983年，也就是相当于我国出版界正在喧嚣的“80后”。在青春成长期，小说难免不打上自传的烙印，但是在酷似自传的《一个人的好天气》中，叙述者对自身的情欲和叛逆的叙述都非常节制。节制是现代小说的基本要求，但节制对于青年作家来说是困难的。尤为可贵的是本文的叙述者能将目光投向70多岁的老年人吟子，通过自己与她的爱情、工作、生活态度、世界观等方面的对比以及穿插进来的中年的母亲来展现的完整的人生图景。青年、中年、老年的片段卓然独立又浑然一体。这种整体叙事能力在国内“80后”的笔下是罕见的，我们似乎没有直面老人生活的勇气，这同时也意味着我们没有面对自身未来的能力。我们只能把有限的力气用在当下生活中，用在情欲、消费和成功生活中，而在这种消费主导一切的都市生活中展现的恰恰是我们精神的溃败。

　　叙述者知寿有着所有这个年龄层次人的苦恼：打零工的酸楚、失恋的痛苦以及寄人篱下的烦恼……但是，她忍受。她以顺别人的小东西来储藏物是人非的记忆，就像吟子挂死去的猫的照片一样。

　　青山七惠跨越了个人的意气和情感，直接将目光投向长长的人生，在叙述中又将人生浓缩为四季，并淡然地谓之“好天气”，这里的“好天气”不只是叙述者知寿的，更是70多岁谈着恋爱的吟子的，也赠给着墨不多的母亲的一份。

　　当知寿内心涌上怨忿的时候，吟子的经验适时地照亮她，那些平常的对话不时地袭上心头，敲击着埋藏在年龄深处的沟壑。

　　“吟子，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吧。我这样的人会很快堕落的吧？”

　　“世界是不分内外的呀。这世界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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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不挂上的话，该把我忘了吧。”

　　“回忆不在照片里呀。”

　　吟子往上拉了拉被子，遮住了一半脸。

　　拉被子遮脸的动作出卖了吟子内心此刻的波澜，在知寿眼中一直不易动情的她在即将分别的时候感伤了，以为一辈子已经耗光的感情此时又聚拢了。

　　《一个人的好天气》的叙述节奏随着春、夏、秋、冬四季变化，最后却以“迎接春天”结尾：“虽说还穿着冬装，身体却觉得格外轻盈”，这不仅蕴涵着“冬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么？”的希望，也印证着人生的循环与轮回。

　　折磨让我们成长，痛苦教我们成熟。我们的内心在锻炼和学习中强大。青山七惠完好地演绎了内部世界的慢慢丰盈，人生真相缓缓洇开。背井离乡的一年，两个男友的离去，知寿成长了，她从吟子家独立出去，爱上的是已婚者，不会有结局，然而仍然愿意投入，愿意拥有过程，因为她懂得“无论我怎么着急，怎么担心，怎么期待，也只能顺其自然。”

　　独自担负起命运，顺其自然，这也是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