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疯子5分钟砍伤5人

　　十余日过去，在伤者的脑海中，那一刻还历历在目

　　武疯子5分钟砍伤5人

　　精神病人管理遭遇法律缺位，越秀出台新规加强社区监控

　　当民警阿陈再见到张某的时候，张某对他笑了笑。阿陈心里有点百味杂陈。10余天前，张某在5分钟内砍伤了5个人，包括一名阿陈的同事，正是阿陈将他制服。事后，张某说：“知道自己伤了人，过程却没有一点记忆。”

　　一个案件的发生，实实在在地将精神病人和社区安全防范拉到了治安治理和社区服务的现实层面。

　　今年12月1日晚，广州越秀区六榕街的几名街坊莫名其妙地遭遇了血光之灾。一名40多岁的男子狂性大发，提着菜刀见人就砍，其间更将7个人堵在一个仅1米见方的厕所内，挥刀行凶，被制服前，他共砍伤了4名街坊和1名民警。

　　据广东省司法鉴定统计，广东省每年有1000多例精神病人严重行凶杀人案件，这个数字还在逐年增加。

　　精神卫生疾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公共卫生问题，而且有发展成为突出的社会问题的趋势。

　　在这种趋势下，《精神卫生法》却迟迟不能出台，基层管理者只能凭借“草根智慧”，试图探索一条管理新路。

　　事发

　　持刀出门见人就砍

　　12月1日晚上9时许，安静的六榕街上，一名男子正在稻谷仓住宅区楼下小巷内走着，突然前面走来了一名中年汉子，他惊恐地发现：汉子手里居然拿着一把菜刀，而这把菜刀很快就砍向了自己。

　　砍伤那名男子之后，手提菜刀的汉子走向20米外的一间士多店。此时，店里有5个人在围桌搓麻将。

　　疯汉首先跑近士多店外的两名青年男女，挥刀就劈向背朝自己的女子，这一瞬间，男青年及时出手，一把拖过女友，躲过一刀，两人转身就想逃入店内，女子这时摔了一跤，正当男青年以为逃不掉时，却见那挥刀男子已转移目标，砍向另一个近店门的男子，两人马上趁机逃入店内。店外被当作新目标的男子在毫无防备之下，头、颈、手都分别被砍，瘫倒在凳子上。

　　砍人男子马上追入店内，绕过间隔的柜子，冲到麻将台前，5名围桌搓麻的男女早就被吓坏了，除了一名中年女街坊闪过身，逃出店外，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向厕所逃命，厕所内本已有一人，里面狭小的空间里又装了柜子，只剩得不足一平方米了，两名青年男女，再加打麻将的四人，这么狭小的空间内竟足足塞了7个人。

　　厕所近门口处是两名男子。一名男子本来是倒退着，迎面看砍人者的菜刀已到眼前，自然反应就举臂挡格，结果左右臂都被砍伤，剧痛之下，该男子马上转身想钻入人群中，没想到后背马上再挨砍了3刀。正在这时，挤在他旁边的男子想抢过砍人者的刀，没想到抢不到，反而被他一下子砍中了手。

　　这时，越秀公安分局六榕派出所6名民警和2名治安员闻声赶到，大声喝止砍人者。眼见行凶者没有停下，一名民警冲上前想制服他，也被菜刀划伤手部。

　　危急关头，民警阿陈灵机一动，抄起士多店木头靠背凳子，将凳子反拿，将4条凳腿一下顶住行凶男子胸口，并格住其持刀右手，将其按倒在地。民警和治安员一拥而上，将行凶男子死死制住。整个事件中共有4名市民和一名民警受伤(手部划伤)，其中受伤市民中两人重伤(一人被砍断手筋)，两人轻伤。

　　次日，警方才最终确认该男子为张某，住在六榕街某住宅区内，10多年前患精神病，治愈后已经有10多年没有犯病。此次复发可能是因为正与妻子闹离婚，心情郁结，造成失控发作，他从3楼家中提着菜刀下楼出门，遇人砍人，前后行凶不足5分钟。

　　在行凶者被拘往派出所，情绪平复后，民警询问得知，张某确切知道自己精神病发作，砍伤了人，但对于行凶过程则表示没有任何记忆。

　　“他每天花10元钱，7元盒饭钱，3元烟钱”，来自“低保金”和“残疾金”，街坊说，伤者的医药费恐怕难获赔偿。

　　反思

　　家庭监护缘何缺位？

　　毫无疑问，今后张某将吸纳进重点管理的框架内。但在这桩事件中，一个角色——“监护人”，进入了系统管理的视野。

　　据介绍，我国精神病管理及相关事务涉及卫生、民政、公安几个部门，卫生部门负责治疗，民政部门的职责是对流浪乞讨人员的救助，公安部门对肇事肇祸患者进行管理，残联负责康复工作。

　　然而，我国目前的经济发展水平与国家财政状况还无力承受对精神病患者全部实行社会医疗保险与社会福利收容照顾。现实情况是，绝大多数精神病人是由家庭看管和医疗。但是，精神障碍康复护理的专业性，长期用药给家庭带来的经济困境，以及监护人责任和义务的不明确都使得大多数监护人面临自身难以克服的重重困难。不少精神病患者难以得到有效的监控，尤其是在广大农村和经济落后地区，患者往往被称为“疯子”而遭到遗弃。

　　然而大多数精神病人需终生服药，处理拒药行为是护理的重点，如果停药半年左右，40％至60％的患者可能会复发。

　　监护人的监控不力和放任，使得不少精神病患者四处游走，不仅使自己的权益经常受到伤害，而且很容易造成严重的社会危害。

　　从广东来看，“精防日”是目前广东社区精防康复的主要形式。其主要做法是在调查摸底、建档立卡的基础上，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分地段、分区域设立精防康复点，每个月固定一日由精神病专业医院派出骨干医生配合当地精防医师为精神病患者实施免费诊治发药和心理咨询。目前在我省每个开展精防康复的地区都得到推广和应用。

　　广州市在居(村)委会建立了监护小组，由精防医生和精防管理干部对辖内病人进行定期随防，医生为病人治疗和指导康复，而干部督促病人定期到门诊复查，按时服药，指导康复，这种配合令病人得到更好的康复效果，降低肇事率。

　　在这个体系下，遇到紧急事件，多部门迅速沟通、协调动作便成为减小甚至消除危害的关键。此次事件，幸有民警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新规

　　五招加强社区监控

　　经越秀区警方调查，区划调整后该区精神病患者或有精神病史者共5000多名，一些曾经的患者在遇到某种外界条件的刺激下极有可能再次发病。

　　“从现实公共安全的治理层面来讲，他们属于潜在的安全隐患。这样说并不是歧视他们。”越秀警方有关负责人表示。

　　近日，越秀警方出台了《对精神病人监护管理和收治工作情况报告》，从安全治理的角度，为该类人员加强服务。主要措施有五招。

　　第一招：基层派出所登记造册，每月上报辖内精神病人情况。公安部门已专门下发通知要求各派出所对辖区内的精神病人进行了全面摸查，并进行登记造册，落实监护责任，同时要求派出所每月报辖内精神病人情况，突发或突急的需要配合控制和协调的由派出所及时上报。

　　第二招：社区民警和街道专职人员加强沟通。越秀区每个街道办事处目前都基本配备了精防工作者对病人的治疗和情况及时掌握，派出所社区民警与居委、街道办事处民政科密切联系，落实监护责任，做好监护工作，情况掌握，特别是在重要节日或敏感时期，做好重点监护工作，预防精神病人突然失控。

　　第三招：社区民警要加强对登记造册的精神病人进行监控，经常下到各社区了解精神病人的动态情况，做好精神病人家属的思想工作。

　　第四招：各派出所结合对街面的流浪乞讨人员的告知指引救助工作对无法确定监护人的流浪街头的精神病人进行监控，凡发现流浪街头的精神病人将及时护送到救治站或安康医院、脑科医院。

　　第五招：当即时、突发事件发生时，属地公安派出所要做好控制工作，对发病精神病人进行适度约束，确定已将病人控制后由医生和精防人员负责安排病人的治疗管理并通知家属监护人。

　　背景

　　《精神卫生法》起草近20年未出台

　　“在精神病人的缓解期内，他们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有的患者的智力甚至比正常人高出许多。”北京大学精神病研究所唐宏宇教授说。

　　据了解，自1938年世界上第一部《精神卫生法》诞生以来，至今已有100多个国家颁布了精神卫生法，而我国由于迄今没有这样的法律，这就使得精神病患者的治疗、救助和就业等合法权益不仅得不到法律的保障，而且还可能会给社会公共安全带来不少隐患。

　　据介绍，《精神卫生法》的起草工作断断续续地已进行了近20年，初稿成稿11次。在最新一稿中，“精神卫生服务体系”一章里有如下规定：各级人民政府应按照医疗机构设置规划和标准，建立精神卫生专业机构、社区康复机构的心理咨询机构。以上机构经费由国家财政补助。

　　广东省十届人大代表王烈泉认为：我国精神卫生立法明显滞后，虽然1980年以来一些相关法律法规已有20多条涉及精神卫生管理，但全面、专业的精神卫生法迟迟不能出台。“国家大法没出台，地方可以先行一步。”王烈泉表示，上海、宁波市等地都有相关法规出台。

　　省卫生行政管理部门于2003年便开始组织有关专家起草了《广东省精神卫生工作条例(草案)》，并反复征求了有关部门和专家的意见。

　　“鉴于国家《精神卫生法》没有出台，为使我省法规更具有操作性，省政府有关部门将待国家精神卫生法出台后，充分吸收代表所提出的有关意见，抓紧完善我省的法规草案，确保我省精神卫生工作走上法制化、规范化轨道。”有关人士如此表示。

　　一位多年从事精神卫生保健的工作人员说，“齐抓共管”也好，“群防群治”也好，只有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才能真正落到实处。

　　专题撰文：本报记者 刘中元 通讯员 罗裕秋 黄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