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软饭”

　　／拍案惊奇／

　　冠华

　　以我的经验来看，并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子都能吃得上“软饭”的，窃以为那是一种福分，不是你想吃就随随便便地可以得手的，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在我们江、浙、沪一带，一旦你说起“软饭”这两个字时，那么很多人是会意的，互相之间会传递一个微妙的眼神。所谓的“吃软饭”，也就是依赖女人，靠女人供养、仰女人的鼻息过日子。

　　以我的经验来看，并不是天下所有的男子都能吃得上“软饭”的，窃以为那是一种福分，不是你想吃就随随便便地可以吃到的，它是可遇不可求的。此外，即便吃着了，其中也有差别，有的是明着吃，吃得堂皇公开，吃得很滋润，生怕人家不知道；还有的是暗地里吃，吃得辛酸苦涩，吃得像个寄人篱下的小媳妇。我手中正好有这一明一暗的例子，都是关乎“软饭”问题的。

　　先说一个明吃“软饭”的事。

　　朋友李君，是我的编剧同行，皮肤白皙，金丝边眼镜，举手投足文气荡漾。李君薪水不高，也就千余元吧，日常家庭开支不小，还要养一个尚在读中学的儿子，经济上难免捉襟见肘。太太在一家日用杂品店做事，一个月仅700元薪水，所以一个钱常掰成两半花。此妇人平日对丈夫低眉顺眼，慈祥极了，说话都舍不得高声，原因当然是丈夫赚得比她多，她识趣。

　　这李君为了生计，不但剧团创作任务做得好，年终奖金多，且业余时间爬起格子来也敢玩命，通宵赶稿是常事，有时那些千字三五十元的地市级报刊来约稿，也帮人家照写不误。

　　然而，情势说变就变了，没想到平日与自己同睡一张床的老婆，说发达就发达了。原来李太太有一个远在台湾的叔公，不知怎么寻亲寻到了太太身上，解放几十年，大陆的亲属就剩下硕果仅存的李太太了，老人家抱住她又哭又笑，一伸手就给了她百来万元，还过来办厂子，将她聘为什么“监理”。

　　这么一来，李君家里鸟枪换炮、升级换代，一跃成为当地首富，雇了女佣来做家务，把儿子送进了学费20多万元的贵族学校，家里的平房也变成了洋楼。要说变化最大的是李君，他早就不写稿了，学会了开车，学会了打麻将、还有高尔夫桑拿遛鸟玩票追星什么的，天天玩天天乐，说原来做人还可以这么做的？

　　有人对他调侃，说老兄你如今躺在那儿“吃软饭”，有没有被歧视呀？他淡淡一笑说：暂时还没有，不过，太太的嗓门好像比以前大了点，晚上她打鼾了，此起彼伏的，而以前她是不来这一手的。

　　听了李君的话，我们都捂着嘴笑。

　　也有暗吃“软饭”的。去年下去采风，就听说了一件伤害案，令同行的作家们大为感慨。说是一个出身贫寒但十分俊俏的美术学院男生，由于经济所迫，被一个十分富有的款婆所包养，当然是秘密地养，因为不合道德，没有名分。这男子才20岁，富婆已近50岁，常常对他颐指气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软饭”就吃得很不受用了。

　　为了支付昂贵的学费，也为了赡养远在山村的患病老母，他只得强颜欢笑。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她每月总要命令他去做一次性病检查，以确保自己安全。有一次他忍不住了，终于抬手给了她一刀。

　　呜呼，带血的“软饭”。事实上，人间的“软饭”是说不尽道不明的。

　　本版插图／母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