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看板 下辈子还做兄弟

　　■陈娉舒

　　上大学时关系很铁的那一批人里的八九个，一个偶然时机，天南海北的难得凑齐，九男一女喝至凌晨。就不汇报这些人喝掉多少了，说出来的数够你失眠半宿的。在京从不沾酒的校篮球队主力，带头将当天定为无车日；生平烟酒不沾的老八，三杯白酒下肚另带抽上了烟；病休过的足球门将，在酒文化盛行的东北，来酒就拒，那晚彻底喝高两回。想当初，他们中的很多，是睡在上下铺的兄弟。

　　在我心目中，这就是一群兄弟。每次跟出没过同一校园的同代人相聚，都能体味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是一种只有曾经一起笑一起哭、彼此吵过架打过架、一起挨批、一起跌倒爬起的同一拨人才能心领神会的东西，不因时间流逝而淡漠，可又确实无法言说也无可替代。和这样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光，性别角色忽然模糊，年龄变得极不重要。你只需要与他们争相抢话争相大笑甚至争相痛哭就可以了。

　　下辈子还做兄弟，这是《集结号》里彪悍的谷子地给儒雅文青王金存的临死赠言，也是劫后重生的谷子地的唯一生命意义。他就像那歌唱的，“我一个人独自在继续，走在伤痛里闭着眼回忆，岁月锋利那是最最致命的武器，谁也无法把曾经都抹去。从未分离，每个夜晚都是同样的梦呓，自言自语来世还要做兄弟”。那个太会唱歌的杨坤，非得把一段阳刚气十足的兄弟情唱得那般的销魂，搞得这段日子这段旋律一直霸占着我的博客音乐器。而知道这首《兄弟》，凑巧也源于一个像兄弟般的哥儿们所荐。两遍《集结号》看过，里头的兄弟情，赚取了诸多美眉的眼泪，它历经血火考验，自然迥异于校园兄弟情的温情缕缕。

　　还有一种“兄弟”，就夹带着点性别意味。比如说，金庸笔下的令狐冲任盈盈、郭靖黄蓉、张无忌赵敏，就属于历经N多磨难却幸运地彼此找到了对方的“兄弟”——你一定以为我疯了，明明一对对先是男女朋友后是恩爱夫妻，哪来的兄与弟？可在我看来，他们亦夫妻亦兄妹亦哥儿们。没见这些恩爱夫妻帅男美女，一出场一亮嗓，必定“冲哥哥、靖哥哥、无忌哥哥”叫得无比欢实吗？有“哥哥”就有“妹妹”，弟兄情兄妹意，在他们漫长的共同人生里，那地位绝对是一等一的无可置疑的，至于男欢女爱男女之情，靠边往后站。就拿任盈盈令狐冲来说，二人各方各面超互补，绝对的心灵匹配。令狐冲侠义，任盈盈懂事；冲哥哥有诗酒侠义气质，外表放浪内心柔情，任盈盈身为江湖老大之女，威风时有贵族气，纯朴时如憨村姑，浪漫时又像个文艺女青年，温柔时如水，暴烈时似火。任盈盈可以跟江湖众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内心却笃定专一一个令狐冲。这二人是金庸笔下最让我们备感难得的一对可爱且可敬的夫妻档，既有男女情更有兄弟谊。我这番“兄弟歪理”，曾与一男士交流，发现彼此阶级立场一致无二，你抛砖我引玉，一场网聊结束，彼此在网络的两头遥相抱拳相见恨晚：兄弟啊！

　　下辈子还做兄弟，这样七个字，倘若，有这样一个人，一些人，对你说过，这一生，是否就算得上没白活呢？我这样说，是无所谓“这样一个人，这些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也无所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在我看来，“兄弟”这个概念，无论是浴血过战火还是仅仅漫步过校园，无论是纯粹阳刚的男人间对话还是温婉含蓄的男女情谊，是兄弟，就要时刻准备着，为彼此所需，在彼此生命里，成为同谋，成为共犯，彼此保护信守，比恋人更亲密；就是一方让另一方感到舒心、暖心、放心，让一方想到另一方的存在，内心就快乐起来安静下来，可以把一个完整真实的自己，安心交到对方的世界里。“兄弟”不易说，兄弟更不易做，而诺言既出，就是一辈子，就是生死挈阔，与子成悦。

　　唉，如此说来，有兄弟，真是诱人的事，别说男人了，就算身为女人，又怎不期待呢，怎不向往——这一生，能遭遇一个或者几个属于自己的兄弟，属于自己的谷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