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深]广发交易大厅的6小时

　　□本报记者 孟登科 发自广州

　　高开 观望

　　“高开？怎么可能？”60岁的余阿姨一脸惊讶地对身边的老朋友们说。2008年1月23日早上9∶25，上证指数开盘4572.90点，上涨了100多点。

　　连续两天的暴跌让余阿姨揪心。她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到交易大厅了，“觉得放心不下，还是来感受一下氛围。”余阿姨称在交易大厅可以让她找到信心。

　　“中信证券会涨吗？两面针、驰宏锌锗能涨多少？”余阿姨不断问身边的老谢——并肩作战数年的股友。

　　退休后，股票是她惟一的寄托，喝完了早茶，溜达着就过来了。交易大厅位于农林下路83号广发银行大厦的4楼，是广发证券在广州的第二大交易所，这里交通方便，是很多老股民们首选的聚会场所。

　　通往交易大厅的扶梯口抬头可见“股市有风险 交易须谨慎”的红幅，今天的交易大厅和往常并无两样。

　　9∶30，大厅里坐着十几个股民，大多是上了年岁的老年人。徐阿姨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水杯，嘴里咬着面包，两眼盯着交易屏幕；老龚提着个手提袋进来了，“红了、红了”，秦大爷笑嘻嘻地朝他嚷嚷。

　　“九幺盘。”九成涨，一成跌，电子屏幕一溜红。大厅里，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们互相调侃，笑声一片。连续两天的暴跌还是让余阿姨心有余悸，“跌得比想象的严重”，她说自己正在犹豫是否要退出。对于很多人看好的奥运年，余阿姨有自己独到的分析：和1997年那轮股市很像，当时很多人看好1997，结果1996年国庆以后就开始跌，现在很多人看好奥运，会不会从现在就开始转冷？

　　10∶00，上证指数上升了125点，余阿姨的担心被暂时化解了，交易大厅里气氛更加轻松。

　　“假如昨天最后买进，今天一早上卖，至少可以赚一万块。”老谢拍着大腿说，“千万不能贪心。但是，有谁会这么干呢？”说完，老谢自己也笑了。

　　骚动

　　“要不要清仓？”余阿姨扭头问正在看报纸的周股王。

　　“昨天想卖但没卖掉的，现在肯定在偷笑。”周股王看着“全球股灾”的报纸，神情自若。他曾推荐过ST万杰，停牌了两个月，复牌后天天涨停，现在已经翻番，此役为他博得股王威名。

　　“一会看看中国银行吧。”71岁的周叔，断断续续有10年的股龄，“股王”绝非浪得虚名。

　　10∶30，中国银行出来了，跌了4.98点，交易大厅里一阵骚动。中国银行连续两天停牌，报道说今天将要“补跌”。

　　果然，开盘暴跌的中国银行带来的是恶性反应，“春天来了，发芽了，树快长起来了。”老谢在一边叫唤。6.4了。“中国银行很快就会跌停的。”余阿姨判断。

　　10∶35，交易大厅里的广播响了，广发证券交易所的分析师播报对股市的看法。

　　10∶40，绿色更多了。交易大厅里的气氛变得不那么轻松了，很多股民一声不吭地皱着眉头。

　　广播里，分析师提醒“2008年3月5日、2008年4月7日是两个值得注意的时间”，但股民们对于广播似乎并不在意。

　　10∶43，大盘出现了几只跌停的股票，中国银行跌了8个点。老谢的表情变得严肃了，时而跷腿，时而插着手，时而起身走动，但老谢仍表示“坚决不抛”。

　　10∶55，老谢戴上老花镜，拿出了笔和纸。

　　交易大厅里的气氛愈发紧张，大厅里的人更多了，动静却更小了，大厅里只剩下响亮的键盘声，“噼啪、噼啪”。

　　11∶08，上证指数出现了负数。“高台跳水。”后排一个女子喊叫。

　　“狼来了。”余阿姨说。电子屏上绿色越来越多，跌停的股票也逐渐增多。

　　大厅里又一轮骚动。两分钟后，上证指数负30点。

　　“春天来了。”老谢说。绿油油的一片。老谢一手拽着大腿，一手拿着本和笔，一边笑着说：“不走。”

　　老谢旁边的78岁李大叔已经打起了瞌睡。

　　11∶30，上证指数4522点，跌了26.69点。

　　“还好，才跌30点，现在还算轻松，大多数人还没到本金。”在余阿姨看来，大厅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还是赚钱的。余阿姨称这帮老股民们是“见惯了场面的老把式”，已经可以“荣辱不惊”了。

　　休战

　　11∶30，黄老太太准时下班。黄老太太75岁，家住赤岗，每天要坐40分钟的车到农林下路交易所，她的午饭就是附近的盒饭。

　　“只需要听，就可以判断股市好坏了。”黄老太太从炒了十几年的股中总结出了经验。大多数的时间里，她喜欢插着手，闭着眼睛。“说话多、动静大的时候，大多是涨的，一旦变得安静了，肯定是行情不好。昨天的大厅就死气沉沉，没什么声音。”

　　尽管都是老股民，下跌了不会很恐慌，都是每天像来“上班”似的，但气氛还是很瞬时的，气氛还是很微妙的。

　　上了岁数的，都喜欢到交易所，有大屏幕，一目了然，喜欢和老朋友们坐在一起家长里短，谈笑风生。

　　黄老太太以前常去广州证券江南营业部，后来重新装修把大屏幕给拆了，老太太很不适应，三个月前转战到农林下路。“屏幕看惯了，知道自己关心的股票在哪个位置。年岁大了，小字看着费劲。”

　　黄老太太打算就在交易所里安度晚年，她在这里又有了新朋友，比上班还紧张。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和黄老太太一样，炒股是每天的工作，按时上下班。

　　中午12点，大厅里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股民，手捧盒饭，在角落里举着筷子论股。

　　大厦里西装革履的白领们，午饭后拿着一瓶酸奶，叼着牙签，抽空到交易大厅的电脑上看看股票，不时地发出激烈争吵，突然人群里有个声音：红的代表什么绿的代表什么？一阵大笑。

　　下半场 轻松

　　13∶00，下半场准时开始。

　　13∶08，上证指数上升了28点。交易大厅里很平静。

　　13∶10，37点。仍然安静。少了老谢、余阿姨、周股王的大厅，显得冷清了许多。

　　三个中年男子围在一起，打起了扑克。“消遣一下。”中年男子时不时地抬头盯着大盘。

　　61岁的秦大爷喜欢坐在最后一排，旁边是他的多年老友——76岁的老龚。“股票就像朋友，熟悉了就交上朋友了。”秦大爷对于股票很有心得，1993年2000元钱入市，现在已经赚足了两套房子。

　　秦大爷退休后的生活按部就班：早上6点多起床，7点多喝茶，9点15分准时到交易厅上班。中午回家吃饭，下午1点准时来上班，3点下班。秦大爷说完，后两排的老朋友们都笑了。

　　秦老头喜欢这样的生活：至少不会得老年痴呆症，头脑要动，还得走路。功课也是必须的：电视要看，报纸要读，收音机要听。

　　“佛山照明快涨停了，9.8点！”13∶47，上证指数升了104点。交易大厅里的气氛恢复了轻松，老龚忐忑了一个中午的心终于舒缓了。

　　老龚在农林下路交易大厅有历史了，他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对大厅里的屏幕、电脑、椅子非常熟悉，也非常习惯。

　　14∶20，上证指数上升在90点处徘徊，屏幕上红成一片，大厅里的气氛更加轻松了。

　　决战时刻到了。

　　14点30到14点40是每天的关键时刻。老龚戴上了眼镜，指着k线说：“现在是45度向上升，一般就可以放心了。”

　　14∶41，上证指数上涨了137点。“今天可以轻松了”。老龚摘掉了眼镜。“4700，这是今天惟一的悬念。”

　　14∶58，上证指数冲到了4700点，大厅里“喔”的一声。大厅后面的谈笑声更大了。

　　15∶00，上证指数上升145点，停在4703点。

　　“圆满的一天。”黄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抱着手提袋，轻轻地晃着右腿，笑眯眯地说，“更多的是观望，实际买卖的非常少。”

　　“现在看来，连续两天的暴跌仅仅是正常波动，明天还会涨的。”老龚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忙碌地记着什么。

　　电子屏幕上一片红。

　　喧嚣了6个小时的交易大厅，在10分钟内就安静下来了。

　　黄老太太赶车回家做饭，老龚去学校接孙子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