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肖

　　周末的下午，路过长沙火车站附近的电脑城，一家公司正在搞路演，远远地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仿佛是老肖。

　　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他。依旧是穿着他那件几乎分不出颜色来送奶的工作服，头发还是凌乱不堪的，瘦弱的身材和鼻梁上架着一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黑框眼镜是他的主要特征。

　　老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依然在兴奋地举手大喊。台上的主持人早就认得了他，于是喊了他上去搞活动。所谓活动，大多是猜谜语、挤气球、成语接龙之类的。对于老肖而言，成语接龙是他最拿手的。每每上台，必然是坚持到最后，胜利而归，即使是很偏僻的成语，他也能脱口而出。旁人常惊叹于他的渊博，却没法理解他如今的落魄。

　　我很早便知道他了。我常到电脑城来闲逛，且与路演公司的扬哥认识。扬哥每谈起老肖，脸上就会有很奇怪的表情。据他讲，老肖以前是读过一些书的，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没有继续读下去。再后来，年龄大了，只得去找一些像送奶、搬运之类的临时工作做，这样一混，就是十几年过去了，老婆也没有，家徒四壁，只有书。读书是他生活的寄托，还有就是去路演现场来参加活动，领取些小礼物，或许有些东西家里能用上吧。

　　这一次，我看到他领到了一只年轻女生用的小手提包，很得意的样子。这让我很怀疑扬哥对我所说情况的真实性，一个爱书的人应该不会这样贪图小便宜吧。于是便忍不住上前和他搭讪。我很想知道这女士提包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用处，老肖看到我跟他说话，脸上的表情只是微微变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到了平时严肃认真的样子。他告诉我，这些小礼物他大多是用不上的，他就是喜欢这种过程。活了大半辈子了，孑然一身，一到周末就特别孤单，只有搞路演的地方人才多，人多的地方肯定热闹。而这种气氛，正是他想要的。

　　我又问他为什么要读书，读书对你如今简单枯燥的工作而言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多用处吧？这时他的表情更加严肃了，甚至有些愤懑，他说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这样想呢。就算我是个贩夫走卒，书也是不能不读的啊！读书，哪能带着功利的想法，那样读下去，还有什么乐趣？！

　　我连忙点头称是。

　　临走，他非要把那个奖励来的女士小提包送我，也可以送给我老婆。也许是我的怀疑让他感到了压力，老肖的行为让我多少感到有些愧疚，于是坚决地推辞着，并建议送给旁边的人。老肖便将这提包送给了旁边一个观看路演的年轻妹子，那个女孩起初很惊讶，有些迟疑地接过提包，向老肖道了一声谢谢，欢天喜地地和同伴一路远去了。

　　我看到老肖那张消瘦且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