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好痛好残忍！

　　讲述

　　[见面之前，程扬在QQ上用零碎的文字讲述这个故事的梗概。文字是一行一行的，没有标点。两天后，在城北街头的茶坊，她用飞快的语速给我讲了这个故事，和QQ上判若两人……]

　　讲述人：程扬，女，20岁，公司文员

　　讲述地：城北茶府

　　故事提纯

　　成都女孩程扬，在一款网络游戏中认识了贵州的冯放。当她风尘仆仆地赶到贵州那个深山小城，才发现冯放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恋人。半个月的狼狈相处后，程扬回到成都，冯放也随之追来。一段心不甘情不愿的纠缠之后，冯放回了贵州。可两个月之后，从贵州传来惊人噩耗……

　　那15天 我们用馒头和咸菜维持爱情生活……

　　从2007年初开始，我就一直在帮家里做生意。可在2007年7月，我和父母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我开始成天泡网吧，加入了一个名叫“劲乐团”的网络游戏。

　　在游戏里，我认识了冯放，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贵州男孩。有一次，我们在游戏里闲聊，我开玩笑说：“唉，最近好苦闷哦，真想找个人嫁出去。”冯放接口说：“我娶你……”在他的开导下，我的心情慢慢好转。随后，我们互留了QQ号，并经常一起闲聊，玩游戏。

　　过了几天，我去冯放的空间，发现他写了好几篇关于我的文章，尽管都是些很小的细节，却被他写得充满真情和关爱。我问他：“文章中的感情都是真的吗？”他说：“当然是真的，我很喜欢你！”那段时间，我感觉特别寂寞和无助，听到这样的话，真是很开心。

　　过了20天，我决定去贵州看冯放。在商量好相见的细节后，我身上带着300多元现金，买了去贵阳的火车票。在贵阳下了火车，又转乘汽车去冯放所在的县城。汽车开了两个小时，一直在山路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陡峭那么高的山，就像那首歌唱的——山路十八弯。我下了车并没有看到冯放，正在东张西望，突然被人从背后给抱住了。回过头，我看到了在视频里见过的那张男孩的脸。

　　说真的，当时我好失望。之前，我们在视频里见过，但我从没见过他全身。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才觉得他好幼稚，根本不是我心目中的男孩。可既然来了，我只好去了他事先订好的旅馆。那是个很小的旅馆。洗完澡，和冯放一起出去吃饭，我真的觉得好搞笑，因为我们走在一起太不般配了。吃过饭，我们回房间里聊天，直到凌晨3点，最终还是越过了雷池……

　　我们都是瞒着父母出来的，身上的钱并不多。第二天开始，我们就在县城到处游玩，钱很快就所剩无几。我本想回成都，可身上的钱连买车票都不够，给朋友打电话借钱，但朋友说要半个月后才能把钱打到我的卡上。我只好漫无目的地等下去。每天依然跟冯放在一起，但情况却糟透了，最惨的时候，我们每天只花两块钱，以馒头和咸菜为生，连电话都不敢打。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找罪受，这哪是什么爱情啊？

　　半个月后，朋友把钱打到我卡上。冯放送我去车站。临别时，他竟然流泪了，拉着我的手说：“你一定要等我，过一段时间我就来找你。”我心里想：“怎么可能？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我打定主意，回到成都就不再联系他。

　　[其实，在离开贵州之前，程扬的心就已经变得很坚决：“这个男孩子不适合我。”可是，当面对这个不顾一切赶过来的男孩，她却在做朋友还是做恋人之间犹疑。她该用怎样的方式来结束这段心不甘情不愿的恋情呢？]

　　那5个月 我最终把他从身边推离开去……

　　回到成都半个月后，冯放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到成都来找我。我好惊讶，连忙阻止他，可他就是不听。后来才知道，我们在一起拍的照片，都让他妈看到了。他妈也劝他不要来，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坚决要来。

　　无奈之下，我只好“尽地主之谊”，事先为他租好了房子，买了锅碗瓢盆。8月29日，冯放到了，我去火车站接他，心里出奇地平静，根本没有任何爱情的征兆。可冯放很激动，满脸通红，眼睛里闪耀着光芒。我带他去了租好的房子。中午，他的几个网友要来玩，我又下厨帮他们做饭。冯放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我。他似乎真把我当成了妻子。

　　除了忙生意，我就陪着他四处玩。钱，很快就用完了，可他一点找工作的意思都没有。我实在没耐心了，就不大过去了。这时候，冯放找到了一个工作，在一家品牌店做销售员。他隔三差五就给我打电话：“我又没钱了，再借一点。”天气已经变冷了，无奈之下，我又掏钱为他买了棉被和床单……这一切，我都是作为“朋友”去做的，像当初我去贵州他接待我一样。

　　可冯放并不这样想。国庆节，冯放领了250元加班工资，他专程去给我买了一件衣服。我看出他的热情，只好说出拒绝的话：“冯放，我们真的不适合。”可他说：“当初在贵州，那么艰苦我们都能在一起，现在怎么却变了？”我苦笑着说：“你能想象我从小过的什么日子吗？父母一直做生意，家境好，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怎么可能跟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男孩子在一起？”冯放信誓旦旦地说：“你给我五年时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只好变得更“残忍”：“我不想等。我就是一个现实的女孩，就是希望找一个有钱人，过富足的生活……”可他还是不退缩，声称决不放弃我。

　　又过了一个月，有天晚上，冯放和朋友喝酒，说起和我的事，苦闷之余喝得大醉。第二天，他打电话向公司请假。可过了两天回去上班时，却被告知已被开除。看他的情况越来越糟，我不忍心，只好又回过头去鼓励他。随后，他通过朋友重新找到一份工作，还做了店长，每天很晚才回家，很辛苦。

　　12月19日，冯放又抱怨：“以前在贵州，我们那么好，现在你却不陪我了。”我说：“我们根本不般配，我对你已经有厌恶感了。我觉得现在就像你的摇钱树，缺钱就来找我。”他无言地望着我，点了点头离开了。

　　第二天，他打电话给我：“我要走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是为了爱情来的。现在没有爱情了，我就没有目标了，没有理由再呆下去了。”我说好吧。晚上，我陪冯放去吃了饭，他说：“能陪我最后一晚吗？”我拒绝了。回去的路上，我在心里问：“他真的那么讨厌吗？”于是发了一条短信：“能留下来吗？”他说要再考虑一下。第二天，我们又约在一起吃饭，我发现自己还是很厌恶他，这种观念根本改变不了。犹豫了半天，我叹了口气说：“你还是走吧！”

　　冯放重新去买了车票，我不想去送他，就让他自己走。可等他走了，我又不忍心，急忙追去了火车站。由于没有票，我根本进不了站台。站在那里，我突然莫名地大哭起来……

　　我慢慢地往回走，然后去了网吧，想在空间里写点什么。过了一会儿，我有点异样的感觉，猛一回头，冯放竟然站在我身后。他说：“我晚去了一分钟，没坐上火车……”我觉得心情好复杂，看到他，一点爱意没有，但要真正分开，却有些莫名的心痛和伤感。

　　第二天，我把冯放送到火车站。这一次，他真的走了。我的心情却异常地平静……

　　[冯放走了。程扬如释重负，自认为解决了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安静地看着他走，没留一滴泪。”讲述过程中，程扬一直强调自己的平静，直到最后，突生变故.....]

　　那1秒钟 我才知道一切好痛好残忍……

　　冯放走了，我也很少再去上网。偶尔登录QQ，都会看到他的留言，全是一些火辣辣的思念：“当火车开动的那一刻，这段感情，已经被火车碾得粉碎。而我的心，无法带上火车，而是留在了2007年7月20日的那一天……”我一个字也不回。偶尔，他也打电话过来，我就敷衍几句挂断。

　　2008年1月29日晚，冯放又给我打来电话：“2月1日那天，我会告诉你一件事。”语气有些神秘和伤感。在我再三追问下，他才告诉我说：“在成都的时候，我曾偶尔感觉头疼，去小医院看了医生，医生说可能是睡眠不足。回家后，感觉越来越痛，前些天，家人陪我去贵阳做了检查。医生说可能是脑瘤，但结果要2月1日才能拿到。”我像听一个不相干的故事，无动于衷：“那就等结果出来再说吧。”

　　2月1日，冯放再次给我打来电话：“结果出来了，是脑瘤，马上要做手术。”犹豫了一下，他又说：“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只有70%。”我问他如果手术失败会是什么结果。他说：“要么等死，要么转成癌……”他很忧伤地告诉我：“以后，我就不能接触有辐射的东西了，不能打电话，不能上网了。如果，我死了，该怎么办？”我心里突然一阵烦燥：“死了就死了吧……”

　　过了几天，我又在网上遇到冯放，可他一直不说话。我主动招呼他，他才说在亲戚家，临时上一会儿。后来他又说：“如果我死了，我会把我的QQ号、密码和邮箱等都给我一个朋友。”

　　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3月4日，我上线，看到冯放的QQ签名档已经改了：“我帮你延续一切，除了你的爱……”我预感到有些不祥，可临时有事匆匆下了线。晚上十点过，我再次上线，看到那个QQ号给我的留言——

　　冯放，他在2月18日晚上 11:10走了。这个并不是什么谎言，也不是欺骗你——脑瘤切除手术失败！

　　他走的时候，叫我死也不能把消息告诉你。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吧。毕竟他走了，如果他要恨我，就让他在下面恨我吧。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件事。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冯放，冯放也不了解你，所以结果才会是这样。

　　你知道的，冯放对你是不是真心！他不就是没钱吗？我和他都是在XX县出生的，都是小地方的人，和你们大城市出生的人比不起。所以不可能和你们长久地在一起。

　　程扬，你告诉我：钱就那么好？比真情深情还好吗？你知道他为你到底付出了多少吗？到底多少？你，却拿金钱来衡量他对你的爱。

　　去年，在XX县见面的时候，冯放对我说你很好很好，因为你说你们在一起，就算吃馒头也开心。就是因为这句话，他放弃所有，不听家人的劝告，跑来成都找你；就是因为你这句话！

　　但是，你为什么变了呢？不仅他想不明白，就连我也想不明白。

　　他走的时候笑了，那种纯真的笑，他说他解脱了！

　　程扬，不是冯放弱智、幼稚！他是我们这群朋友中最成熟的。只是他人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而且对人也没有太多防备之心。这个就是幼稚吗？

　　你想来看他吗？劝你还是别来了，忘了他……就算你来了，你也看不到他！

　　知道吗？他走的那一刻，喊着你的名字……

　　知道吗？他走的时候，还说下辈子还要遇见你……

　　你很美吗？为什么冯放会这样眷恋你！你知道他对你的情有多深吗？你知道吗？不，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家人不想看见你。就算你来到了，他家人也不可能带你去看他。我也不会。

　　他走之后，我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烧了，包括你在成都的相片、你的大头贴、他为你而写的日记，都烧了……你送给他的项链，他却死也不让谁动，带着那项链一起走了。

　　程扬，你到底有什么魅力，冯放这样眷恋你？你告诉我？

　　……从2月19日起，他的QQ、劲乐团的号，所有的所有都是我在延续……除了他对你的爱，我延续不起……

　　[讲完这一切，程扬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补上了一连串的疑问——]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是我害了他？为什么他家人都恨我？

　　我觉得一直对他只是一种感激、感动，没有感情！他却走不出来。

　　现在，他走了……我真的错了吗？

　　记者手记

　　冯放朋友给程扬的那段留言，是程扬专门从聊天记录里找出来传给我的。她说：“已经没有更多关于这段故事的记忆。除了这段留言，和那款网络游戏。

　　听完这个故事，我的脑子里立即出现了“轻舞飞扬”四个字。轻舞飞扬，是多年前走红的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女主人公的网名，她因患遗传性红斑狼疮而去世，留下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而在现在这个故事里，程扬一直在犹疑之中，所以对冯放并没有太多的留恋。更多的，是她对结果的疑问：“我有不爱他的权利，他的离去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凭什么成为罪人？”

　　对于这样一段短暂而充满遗憾的爱情，一个意外事件，我无话可说。只希望程扬不要把它作为负担，轻松前行。人生会有很多插曲和意外，不是我们能阻止的，更不是我们必须承担的。

　　首席记者 杨方毅 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