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洞中一百七十小时

　　本报特派记者 吴长亮

　　彭国华站起来了！今天17时40分，在妻子搀扶下，这位被塌方掩埋整整170个小时的37岁男子，缓缓地走出帐篷。170个小时与世隔绝，彭国华如何度过？

　　昨天下午，经上海长征医院的医生许可，精神尚佳的彭国华和本报记者聊1个多小时，用颤抖的声音讲述那无边际的黑暗、漫长的干渴和饥饿、无止境的精神煎熬，以及第一缕光亮带来的狂喜……

　　“快来救我啊！”

　　12日14时18分，震前10分钟。彭国华戴着安全帽，拿上短铲和手电，揣了一点手纸，匍匐着爬进了用来填埋炸药的石洞。

　　“我记得清清楚楚，只挖了4下，突然就感觉地动山摇，人被震得弹了起来，耳膜嗡嗡作响，一刹那，眼前一片漆黑。我当时就意识到，地震了！”彭国华说。巨大的塌方瞬间将洞口掩埋，严实得不透一丝光亮。

　　彭国华慢慢爬回洞口，用双手将地上的碎石块扒平，然后面对洞口缓缓坐下。此时是14时35分左右。“当时我想，洞口是堵住了，但洞子没垮，工友肯定会喊人来救我，我能做的就是等。”1个多小时之后，彭国华耳边传来了熟悉的铲车发动机的声音。不过，只持续了10多分钟。因为又地震了，塌方的巨大响声若隐若现。

　　“老天爷啊，不要再震了！好让人来救我啊……”

　　“水！水！水！”

　　好大一泡尿。彭国华用安全帽小心翼翼地接住。“这是我被埋后第一次尿。”接下来，黑暗无边无际。彭国华渴得实在受不了时，就拿起自己的尿抿一口。“一次一小口，舍不得喝。”

　　13日13时多，他隐约听到嘀哒、嘀哒的声音，难道是水？！一阵激动，打开电筒，果然，头顶上有水珠！彭国华赶紧拿安全帽去接。“一分钟不到2滴， 而且14日早晨就停了。总共接了不到一杯水。”14日、15日两天感觉最饿。胃疼，五脏六腑都在咕咕叫，疼得最厉害的时候，彭国华就用弯曲的膝盖死死抵住胃部。15日，他突然想到自己裤兜里面有一点手纸。“是卷筒纸，我把它分成3段，每次放一段到嘴里，稍微嚼一下，然后就着尿吞下去。”

　　“绝不放弃！”

　　希望在17日下午出现———铲车又发动了。这一次，持续了差不多2个小时。可接下来，又没声音了！

　　“难道是碰上了什么麻烦？还是根本就不相信我还活着？”这一次，一直相信家人和乡亲们会把自己救出去的彭国华有些动摇了。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脑袋里一片空白，已是第六天了，慌乱、恐惧、绝望，步步逼近。最难熬的时间，莫过于等待死亡来临。

　　1个多小时之后，彭国华终于平静下来。他想到了60多岁的老父亲，想到了任劳任怨的妻子，想到了15岁的儿子，想到了才上幼儿园的女儿……

　　18日一大早，铲车轰鸣声传进来，彭国华被惊醒，而且一整天没有停。19日，又是一整天！虽然饿，虽然渴，虽然身体越来越虚弱，但看到希望的彭国华精神却越来越坚强。

　　“他还活着！”

　　对洞中的彭国华来说，时间缓慢得如同蜗牛。

　　终于到了19日14时。“哥！哥！哥！”，洞口传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弟弟，是弟弟！”彭国华一阵狂喜，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简直就要蹦出来。

　　他想答应，似乎也发出了声音，可是弟弟显然没听到。

　　又过去1个多小时。猛然间，一缕细细的光亮射入洞中。如此刺眼，却又如此温暖。 “哥！哥！哥！” 接下来，彭国华又听到了弟弟的呼喊。这一次，他的回答弟弟听见了。

　　一切突然归于寂静，几秒钟之后，洞外响起疯一般的叫声：“他还活着！他还活着！赶紧挖！赶紧挖！”

　　离洞口越来越近，为了避免再次引发洞内塌方，挖掘机停止工作了。外面的家人，亲戚，还有乡亲们开始疯狂地用手搬石头，掘泥沙。

　　16时30分，周边一片大亮。

　　彭国华闭紧双眼，噩梦终于结束。

　　（本报安县5月21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