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亲历救灾现场:我在地震灾区的七天七夜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31日08:22 青海新闻网

  5月25日

  一位对受灾群众进行心里疏导的志愿者告诉我:有一个村民,5月12日地震那天正和妻子在地里干活,地震时突然发生地裂,妻子转眼之间被吞噬,至今连尸体都没有发现。这个村民至今都没办法忘记那凄惨的情景,深夜常常被噩梦惊醒。

  中午时分,我从应急供水车的一名志愿者那里得到消息说,在绵竹市五福镇的富新二小有重大新闻。下午,我和绵阳志愿者赵仕民开车赶往40公里外的绵竹市五福镇。刚进镇口,发现路边的树上全部挂满了白花,堆积如山的花圈占据了大半个马路。

  进入富新二小,发现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127名小学生不幸遇难。家长们在废墟上为这些孩子设立了灵堂,灵堂里摆满了遗像,没有遗像的家长就把孩子出入学校的标志牌当作遗像放在灵堂内,灵堂外堆满了遇难孩子的书包和作业本。

  127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此刻已被冰冷的遗像替代。这是我进入地震灾区后第一次与死亡挨得如此之近。看到照片中曾经活泼的孩子,我不禁潸然泪下,拿起相机拍照时却好几次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在这些遗物中,我发现了一个孩子尚未写完的作文《给远方姐姐的一封信》。眼前的一切让我不忍在继续停留下去,朝所有遗像三鞠躬后,我低头离去。

  在回程路途中,我和赵仕民来到了距离桑枣镇10多公里远的另一个受灾群众安置点——小坝乡受灾群众安置点。和桑枣镇相比,小坝乡的安置点受灾群众人数达到了近6000人,民政部门下发的救灾帐篷密密麻麻扎在原本是田地的空旷处。这里条件比桑枣镇好很多,一些来自重庆各个饭店的志愿者在这里搭锅做饭,看到我们是志愿者,我们免费得到了一份令我垂涎欲滴的盒饭。

  在安置点,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仔细看才发现是宋志永。宋志永是唐山市的一名志愿者,他和自己的13位农民兄弟在地震当天就自费乘火车由北京出发,辗转郑州、西安、绵阳三个城市,从绵阳打摩的于14日早上8点来到了重灾区北川县。在参加救助的几天时间里,这13人用自己的双手从废墟中救出了5名幸存者,并配合救援部队救助了320余人。“我们唐山也受过这个灾,我们对四川灾区人民有一种特殊的情怀。就像当初包括四川人民在内的全国人民对唐山的帮助一样,我们必须为四川灾区做点什么。”宋志永对我说的话让我万分感动。

  下午4时许,我坐在帐篷内整理思绪,突然感觉地面剧烈晃动起来,我本能地抓起相机冲出帐篷,想拍到第一手的照片,结果除了发现存放物资的仓库墙体开裂后,别的没什么,返回帐篷后却发现我的笔记本电脑在余震中被摔坏,好在没有大碍。后来得知,青川县发生6.4级强余震,我在想,如果我们被派往青川县,现在在干什么?

  晚上在安县县城发完稿子,同行的绵阳志愿者赵仕民带着我赶往绵阳市。这是我进入地震灾区后第一次进城。在绵阳的九州体育馆,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墙面和电线杆都贴满了寻亲启事,其中不少是不满周岁的孩子。在“寻亲墙”的一角,我发现寻找父亲、母亲、妻子、1岁8个月孩子的联系人都是一人,这4人全部来自汶川县的映秀镇。

  九州体育馆内聚集了大量从北川、汶川、茂县等地转送出来的受灾群众,高峰时达到了近40000人,人们在体育馆的通道中打好铺盖,有的甚至睡在了健身器械上。

  同在九州体育馆采访的央视主持人柴静后来说了这样一个细节:当天下午发生6.4级余震时,值勤的警察迅速疏散在体育馆的群众,只有一名40多岁的男子不愿离开,当问及为什么不走时,他回答:“跑有什么意义,反正我的家人已经全都没有了。”

   5月26日

  我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北川县。这是灾后首次有青海的记者进入这片核心受灾区。此时北川仍在封城,我这时才知道逆着人流进入北川有多么困难。

  我们一直跟在一辆画有“CCTV”的采访车后面,值勤的警察看见后也没有过多盘问。他们心里最清楚,此时冒着生命危险要进入北川县的除了部队就是记者。

  此时的北川已经完全笼罩在悲凉的气氛中,这个全国惟一的羌族自治县有着悠久的历史,羌族被称之为“高山上的民族”。正是由于习惯居住在山上,这次地震才造成了及其惨重的伤亡。进入北川后,发现这里的受灾情况非常严重,一侧公路被拱起,我能看见的房屋没有一座是完好的。紧邻山体一侧的路面好像炮弹打过一样,路面部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滑落的巨石仍旧躺在公路边。直升飞机不断从头顶飞过,向唐家山堰塞湖运送重型机械和人员。从广播中我已经得知,唐家山堰塞湖已经非常危险,随时有可能溃堤,政府开始转移部分地势较低的受灾群众往高处搬。而北川县的擂鼓镇成了一个“大本营”,这里不仅聚集了大批的部队官兵,而且还有很多我的同行。俄罗斯援助的直升机调着重型机械不停往返唐家山和擂鼓镇之间,从地面看,悬在空中的挖掘机就像孩子的塑料玩具。

  从擂鼓镇在往前3公里,开始有部队和警察把守,无论如何也进不去。防疫人员正在为进出的人员和车辆消毒。我爬上了一座高大土丘准备拍照,一名手持望远镜的解放军战士正在往山上看。他告诉我,自己的战友背着炸药正往唐家山赶呢,他看看战友到什么位置了。末了,他提醒我说,小心不要踩到脚下的黄菊花。我低头才发现脚下确有一束鲜艳的黄菊花。这名战士告诉我,黄菊花是家人祭奠失踪亲人用的,而我脚下踩的大土丘就是地震造成的泥石流,谁也不知道这大土丘里面掩埋了多少人。

  返回桑枣镇的途中打开收音机,才知道唐家山的情况越来越危急。

  这是人们意想不到的险情,地震后,山体滑坡将流经北川县的湔江河河道堵塞,造成河水拥堵。

  可怕的次生灾害!

  在当天下午绵阳市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市政府详细向外界介绍的唐家山的情况,绵阳市广播和电视全部同步直播。

  几天来和我们一直并肩战斗的绵阳市志愿者赵仕民把车内的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

  130万人!绵阳市北川县唐家山堰塞湖也许将制造史上最大规模集体疏散——如果出现绵阳市政府公布的紧急预案中最糟糕的状况,那整个绵阳市将需要全部紧急疏散。

  目前,唐家山堰塞湖总库容约3.1亿立方米。

  有关专家认为,假如唐家山堰塞湖堰体出现溃塌,可能有三分之一溃塌、二分之一溃塌、全线溃塌三种情况。绵阳市政府依照三种情况制定了一个由三套方案组成的应急疏散预案。根据方案,溃坝1/3时需要撤离的人员最少,为15.86万人,需要参与保障执行的兵力为4490人,而一旦出现1/2和全溃状况,则需要撤离130万人,至少7490人参与保障。

  赵仕民不停地打电话让父母和在老家的妻子看电视。他现在住的地方就在涪江边。涪江堤坝是按照50年一遇的洪水标准设计的,然而当唐家山堰塞湖全部垮坝时,对绵阳来说那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广播中政府承诺,已经在城区四个制高点储存了大量的淡水和食品,以备疏散市民基本生活需要。为了稳妥起见,绵阳市还将从28日起对城区居民进行疏散演习。

  赵仕民无法和我们继续在一起,他还有年迈的父母和怀孕的妻子要照顾。在把我们运到桑枣镇安置点后,他立即驾车回家准备购买食品和水。

  凌晨1点多,我从梦中被人叫醒:“接到紧急通知,要求我们撤离桑枣镇前往成都。”

  后记

  驻足在成都的春熙路步行街,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失去生命的富新二小127名学生,想起了桑枣镇帐篷小学的那些孩子的笑脸,想起了那些失去家园但却选择坚强的人们。

  采访中,不少灾区领导和群众对我这位来自青海的记者表示出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在他们看来,青海能在此时派出记者说明我们媒体办报思想的进步,同时也让我和我的同行得到了以此难得的锤炼。

  七天的经历让我感受到,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我们曾经惊恐,曾经迷惘,然而在各级政府的努力之下,坚强的灾区人民那不屈不挠,昂起胸,抬起头的态度深深感染了我。5·12汶川地震载入史册的,绝不会是眼泪;彪炳青史的,将是中华民族面对惊天大灾的坚韧和勇毅。

  因为“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

  因为“我们活下来,就要好好活下去!” (作者:赵凛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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