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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阳滩头,隐藏着一座孔氏家庙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7月25日02:52  长沙晚报

  

浏阳滩头,隐藏着一座孔氏家庙

  族谱上的孔氏家庙图。

  

浏阳滩头,隐藏着一座孔氏家庙

  7月10日,浏阳孔氏家庙附近挖出一只赑屃,孔氏族谱对这只赑屃有记载。

  

浏阳滩头,隐藏着一座孔氏家庙

  孔氏家庙仅存大成殿、五王殿。

  

浏阳滩头,隐藏着一座孔氏家庙

  5个成年人才能抱住的古樟见证家庙变迁。本版照片均为野狼 摄

  对于浏阳市达浒镇金石村村支书孔本生来说,此生最大的愿望,不在当官,不在赚钱,而在保护村头那座似乎即将隐入历史长河中的家庙。

  那座家庙,对全村一千多户孔姓人家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孔本生坚持说:不仅仅如此。它对整个浏阳乃至整个湖南都有着特别的意义。为什么?因为那是孔氏家庙。孔氏家庙不同于文庙,文庙是中国古代读书人祭拜先师孔子的地方,几乎一县一座。但家庙,只有孔子的嫡系后人聚居地才有,供家族祭拜先祖孔子。几千年来,孔氏族人每年定期进行春、秋、孔子诞辰3次祭祀。目前,孔氏家庙仅存三座,一座在山东曲阜,一座在浙江衢州。还有一座,就在浏阳金石。但在各种公开资料中,前两者的名气显然比浏阳大得多。

  “那是因为我们以前没有宣传意识。”孔本生说,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无奈。作为孔子的第75代孙,他实在是想把浏阳孔氏家庙发扬光大了。

  但是,2008年7月20日,当本报记者站在这座始建于明代万历年间的建筑面前时,它的断壁残垣,仿佛在风中诉说一个历史的秘密。

  孔子后裔,为何迁居湖南腹地

  孔子后裔,为何跋涉千里,从山东迁徙到湖南腹地浏阳?据浏阳县志和浏阳孔氏族谱记载:“五十五代祖孔靖安,因浏阳被元兵歼灭,奉诏将鄰(邻)县抽补于洪武,六年携男孔德阳分来浏阳东乡十三都九甲滩头家焉。”其中的“滩头”就是现在的金石村,明洪武六年即公元1373年。自此,山东曲阜孔氏一脉在浏阳繁衍生息至今。

  至明代万历年间,浏阳孔氏人口渐多,山东曲阜衍圣公府根据滩头孔氏族族谱推及,确认其为孔子正宗,人口已超过500丁(即500个孔氏男丁),便批准按祖制建立家庙,以祀奉祖先孔子。明万历十四年(公元1586年),由当地县府出资为浏阳孔氏建造家庙。三年后家庙落成,山东衍圣公府派员带朝廷批文、绶带来到滩头,县府也下令免除达浒孔氏的赋税。此后历代县府,也曾多次减免达浒孔氏赋税。“这是浏阳历代官方尊孔重教的表现。孔子后裔入浏,促进了浏阳尊师重教、重视儒家文化的风气形成。”浏阳市文化馆原馆长、文史专家潘信之说,“也由此看出,当时达浒孔氏的地位在浏阳非常高。”至今,孔子的第72代孙孔画棋还保留着明代县令颁发的免税告示。

  据记载,家庙落成以后,浏阳孔氏族人按照祖先规制,每年定期进行3次祭祀,并依据礼法制订族规,族众自觉遵守。自此,浏阳孔氏香火更盛,千百年来,英才辈出。历史上较为有名的是第71代孙孔昭绶,他是著名教育家、湖南第一师范的首任校长、毛泽东的老师,以及开国中将、原广州军区政委孔石泉等等。

  然而到了今天,那座曾经承载了浏阳孔氏家族无尚荣光的家庙,却在岁月的冲刷中,历经天灾人祸,渐渐衰败了下来。

  曾经占地2000平方米,如今只剩断壁残垣

  浏阳市达浒镇金石村一带古称滩头。2008年7月10日,当地村民在修路时挖出一只貌似龟的石雕动物,它昂头肃立,静卧草丛当中,背上有槽,说明它的背上应该还负有一块石碑。随行的浏阳市文物部门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只动物是龙的第九子赑屃,古人常用于各种宫殿、祠堂,用于背负石碑。在当地孔氏族人保留的一份清代康熙年间的族谱中,孔氏家庙图中清晰可见负碑守卫的赑屃。但这只最新出土的赑屃,究竟是否是明代始修家庙时的那只,还有待考证。

  孔氏家庙位于达浒镇金石村浏东公路旁,据说曾经占地约2000多平方米,坐东南朝西北。在村民保留的清朝及民国族谱中,均有示意图。从图上可见当年的孔氏家庙规模宏大,气势雄伟,主体建筑包括万仞宫墙、泮池、大成殿、五王殿、巢父公堂、三安堂等。如今,家庙破败不堪,万仞宫墙荡然无存,大成门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乱草。仅存的大成殿和五王殿也都是“大开天窗”,房梁柱横倒,瓦砾藏于杂草之中,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气派和辉煌。浏阳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彭晓玲告诉记者,她2003年来考察孔氏家庙的时候,家庙受损都没有这么严重。冰灾加上大暴雨,让这座见证了历史沧桑变迁的明代建筑岌岌可危。据说,原本家庙前还立有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叫做“优免牌”,上面刻着免除孔氏一族赋税的公文。家庙槽门外原来还有一块“下马石”,不管是达官还是贵人,见到“下马石”就得恭敬步行,不得骑马。但如今,“优免牌”和“下马石”都已经不知所踪。

  孔子第72代孙孔画棋回忆说,大成殿里原来有一座将近4米高的孔子石像。是否供奉孔子像,是区别于家庙和文庙的显著标志。按规矩,文庙中一般只能供奉圣人碑位。但在孔氏家庙中,我们已经看不到那尊孔子石像,而只能见到一堵空空的墙壁。孙画棋告诉我们,文革时期,孔氏族人迫于压力,亲手将家庙中的孔子像推倒。“我们一直在努力找它,看是否还能找到它的头部以复原。”孔画棋说。

  古樟长了四百年,坚持守卫孔氏家庙

  虽然残败,但,当年雄姿依稀可辨。有葱郁浓密的古樟为证。

  在清朝族谱中的示意图上,孔氏家庙的后面,左右两边栽种着大树。今天,大树还在。

  村支书孔本生领着我们,跨过横卧的梁、乱长的草,绕到家庙的后半部分,可见两棵大古樟亭亭如盖。村里的5位成年男子走上前,用劲伸长手臂才能勉强合抱。据说,这两棵古樟年龄都在四百岁以上,是在家庙修建时栽种的。几百年来,它们就像孔氏家庙的守护神,不管风雨沧桑,一直忠于职责。

  孔氏家庙的修建,极其讲究,屋后不仅栽种大树,还开挖了一条河。

  站在古樟旁边往后看,依稀可辨认出大致的河床。“当年修家庙,特意在今天大溪河和金坑河交界处挖了一条约300米长的小河,让它绕着家庙后方潺潺而流。后来,河所在的位置就叫圣殿港。”孔画棋介绍说,“然而,村里老人告诉我们,小河开挖时并不顺利。”

  “刚开始挖时,非常蹊跷。族人白天挖开了,过了一夜,早晨起床一看,呀,河道又自己给填上了。如此反复几次,让孔氏家族非常不安,于是派家族里懂水性的人潜到大溪河河底一查究竟。那人打探回来给大家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说自己在水底看见了蛟龙头!大家听了,非常惊慌,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有一个高人站出来指点说,只要把大铁钉钉进河底,蛟龙便不会再出来作怪。于是,族人日夜赶工,一边开挖河道,一边打制了很多大铁钉往河中钉,果然,河道很快挖通了。”孔画棋一边讲着这个传说,一边用手指着圣殿港与大溪河相接处,说,“这也是为什么那里叫蛟龙坑的来历。”他告诉记者,虽然前人留下的这个神秘传说无从考证,但在他很小的时候,确实见到过小河里没来由地冒出一些貌似掺有铁锈的浑水。

  穿过历史的烟云,古樟和圣殿港依然傲立,像是在履行着一种使命,守护着家庙,也守护着一种传统,见证着家庙辉煌的过去,以及未知的将来。

  孔氏家庙,徘徊在消失边缘

  早在2005年,孔氏家庙就被公布为长沙市文保单位。

  “孔氏家庙不仅仅是一个明代的典型建筑,它所承载的,也不仅仅是孔氏家族繁衍生息近五百年的历史,更是一连串浏阳文化现象的根源所在。为什么在古代交通不便、地域偏僻的浏阳,能有那么大规模的文庙,能产生那么高深的祭孔古乐、能修建那么恢弘的文庙,还有浏阳数目众多的书院、学府,几乎都跟它有着紧密的联系。”文史专家潘信之说。站在残存的大成殿里,老先生一直心疼地抚摸着那些青砖,他认为,孔氏家庙如果就此消失,那将是湖南文化遗产的一项重大损失。

  孔本生无不伤感地告诉记者,在很久以前,浏阳孔氏族人年年翻修他们的家庙,然后每年举行大规模祭祀。但,最后一次维修,已经是民国时期的事了。至于最后一次祭祀的时间,村里人谁也说不上来了。

  虽然没有了祭祀,虽然家庙已经处于消失边缘,但浏阳孔氏族人对它的深厚感情,从一个细节中可见一斑。那是我们采访即将结束准备离开家庙的时候,有人在乱草丛中发现一块“寿字格”瓦当残片,正拿在手里揣摩之时,一位孔氏后人走到那人跟前,一边和他说话,一边顺势从他手中取走那片瓦当残片,然后转背,把它小心地放了回去。

  “孔氏家庙,一定要重修起来。”这是浏阳孔氏族人最大的心愿。目前,金石村有孔氏后人4800多人,1000多户。截止到记者发稿子时,村民们已自发捐款筹资30多万元,为重修做准备。而湖南大学的一位专家,也正在日夜赶工,绘制孔氏家庙复原设计图。

  一代名师孔昭绶二三事

  记者 谭琳静 实习生 康皎

  

浏阳滩头,隐藏着一座孔氏家庙

  第二排左起第三个为孔昭绶

  

浏阳滩头,隐藏着一座孔氏家庙

  孔昭绶遗物:民国六年的《湖南第一师范师生名册》

  孔昭绶先生是孔子第71代孙。作为浏阳孔氏的杰出代表,他秉承孔圣人先风,为中国的新式教育做出了突出贡献。7月20日,记者与孔昭绶曾侄孙孔建国会面浏阳金石,听他讲述了孔昭绶鲜为人知的一些故事。

  孔昭绶先生一生致力于办教育。民国时期,他曾在浏阳创办书江小学(现名),之后又在长沙,与毛泽东表叔王季范一起开办育群中学。“先生对于教育,一直强调一个字,那就是‘新’字。他认为旧思想不利于教育。”孔建国说,当年在日本留学时,孔昭绶曾往家乡寄过两张照片,一张是缝纫机,一张是喷雾器,寓意深刻。

  孔昭绶成为后辈景仰的一代名师,不仅在于他超前的新思想,更在于他的人品。有两个关于先生为人的小故事,一直在孔昭绶家族后辈中流传。

  孔昭绶曾在浏阳孔氏家庙学堂中任教。有一次他需要外出一段时间,就请另一位先生来代课。这位先生在学堂食堂吃饭时,发现米饭里有很多谷,很难下咽,这位先生觉得伙食不好,于是就不愿意干了。正在这时,孔昭绶回来了,他专门设宴招待这位先生。这位先生高高兴兴去赴宴,心想总算有好吃的了,谁知道宴会一开,发现饭里还是有许多谷粒。他再看旁边的孔昭绶,却把那碗掺有谷粒的糙米,吃得津津有味。那位嫌伙食不好的先生,脸红了。他没想到孔昭绶生活如此节俭,粗茶淡饭能“养”出一代名师。

  孔昭绶与厨师的故事也被后人津津乐道。因为孔昭绶课讲得好,连学校的厨师都被吸引过来。据说在孔昭绶任教的学校里,有一位年轻的厨师特别好学,每天干完活就站在孔昭绶的教室窗外蹭课听。天天如此,终于有一天被孔昭绶发现了,就把他请进了教室,还特别为他安排了一个座位。这位好学的年轻厨师大为感动,更加勤奋向学,每天加倍努力把厨房的事情提前完成,然后赶来听课。据说,这位厨师后来也小有成就。

  据孔建国介绍,如今,孔昭绶并无子孙在世。孔昭绶与浏阳汤姓女子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后,曾有二子。大儿子孔伯麟在马日事变时牺牲,二儿子孔叔麒曾有一女,但不幸夭折。后来,孔建国的叔叔孔德阶过继给了孔叔麒做儿子。孔叔麒早已病故。

  孔建国至今保留着两份孔昭绶的珍贵遗物。一份是民国六年十月“湖南第一师范师生名册”,上面有许多今人十分熟悉的名字,教师中有方维夏、杨昌济、徐特立等,同学中则有毛泽东、周士钊等。另外一件遗物是孔昭绶等人的合影,照片已经泛黄。孔建国告诉我们,此照片历经曲折才得以保存。原来,这张照片是在孔昭绶岳母家找到的,本来“文革”中要被毁掉,家人拼死抢救,悄悄把照片藏在了大钟后面才幸免于难。从照片上看,孔昭绶当时长袍在身,风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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