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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上水墨’扒村窑”系列之二 被扒,是扒村窑的宿命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7月28日07:32  大河网-大河报

  

“‘瓷上水墨’扒村窑”系列之二 被扒,是扒村窑的宿命
□首席记者于茂世文图

  2008年7月8日——此日探访扒村,绝非有意安排,只正好赶上了两个“8”。

  “8”,释读为“发”,还是解读为“扒”呢?

  在扒村,“发”与“扒”如影随形:要想“发”,只能“扒”;只有“扒”,才能“发”。“扒”,当然是“扒”扒村窑的千年遗物;“发”,自然是盗卖“扒”来的器物赚钱。

  毋庸吹嘘:扒村窑是禹州市境内面积最大、烧造内容最为丰富的古窑址遗址;毋庸讳言:扒村窑到现在也没有进行科学意义上的考古发掘。为什么不曾进行考古发掘?原因倒也简单:在庞大的170万平方米的古窑址区域内,难以找到一小块值得考古学家进行发掘的、完整的扒村窑历史文化堆积地层。

  “每一片土地,都翻了个底朝天。地层关系混乱如麻,以致依靠考古学厘清扒村窑的发展脉络,变得异常艰难。”禹州市文物管理所前所长教之忠先生说。

  走在扒村窑遗址上,难见断面堆积地层,唯见瓷片零星散落,漂浮在大地之表;曾见瓷片与黄土夹裹在一起的堆积现象,一眼望去,就能判断:土很虚,瓷片与黄土远远没有被岁月咬合在一起,都是被扒宝者折腾、蹂躏后抛掷的土与陶瓷残片的“垃圾新堆”。

  行走在遗址之上,伤心垂泪。到过不少古文化遗址,遭遇全面蹂躏如斯惨烈的“国宝”单位,扒村窑遗址当可夺冠。

  伏下身子,小心捡起被淘宝者抛弃的瓷片静心抚摸,一如安慰家园被毁、无家可归的孤儿。

  这一幕,被一位有心的扒村村民看入眼里。

  已经走了很远,忽然,两个孩子追上记者高喊:“你们是买瓷片的吗?我们家有呀!”

  与陪同记者采访的刘俊杰先生交换眼色,决定跟随两个孩子走上一遭。

  两个孩子遁入一处新起的院落。院落的后院,是在高耸的丘陵上切割出来的,宛若一个坑院。坑院里,养着兔子与羊。

  坑院顶部距切割出来的院落平地,高低不等,形成一个错落有致的“U”字天际线。最低处,距院内平面当有2米多高。两个孩子跳入坑院,我们却傻了眼。

  主人呼唤孩子搬来梯子,我们才得以下去。

  瓷片或堆积、或散落在院子里,孩子的父母陪我们一起观赏;观赏瓷片之时,放眼坑院那堵“U”字“墙壁”,发现它的上部直至丘陵地表,“挂”满各种各样的陶片瓷片,有的地方,足有两三米瓷片堆积层。

  “是挖开这个院落时,收集下来的瓷片吧?”记者问。

  “是的,是的。”主人回答。

  都是些带着黑花的瓷片——就是白地黑花,或者说白釉黑花的,被称为“瓷上水墨”的瓷片。

  那些没有绘画的黑的、白的瓷片,挂满主人的“院墙”,他们倒是没有收集一片。扒村的村民,显然是懂得“白地黑花”的主贵的。

  女主人打开水龙头,一片一片地冲洗干净。我们也装得一如行家里手,不时说上那么几句……

  只有“啃老”是不够的

  冲洗干净的白地黑花瓷片很快摊了一地,直逼得我眼冒“黑花”。

  “有没有完整的,也好让俺长点儿精神?”记者问道。

  “没有,没有。”主人回答。

  尽管回答没有,但不一会儿,一位满手沾满黑色机油的年轻男子还是抱着一只小白碗、一个内施满釉(黑釉)外壁露胎的盆钵,“冒”将出来。

  “是俺让他过来的,隔壁修车的。”女主人说。

  “不是白地黑花,光秃秃的白瓷小碗,有啥意思!”刘俊杰说。

  “值几个钱?”男子问。

  “三五块吧!”刘先生答。

  “三五块?要是三五块,俺这就把它摔了!”男子冲着刘先生想急。

  “哈哈,让我看看。”害怕他们话不投机,惹起争端,记者赶忙斡旋。

  手执小碗,觉得它不是新仿,但品相差,掉了瓷。心里没把它当回事儿,手上也就没了劲儿。男子说摔,不舍得摔,倒让我一分神儿,真的脱手落地了。

  “咔嚓”一声,小碗一分为二。

  赔偿问题,成为焦点。

  男子不开价,只说东西好。

  我说:“二十块,碗还是你的。自己粘一下,完好如新。事儿出来了,不是故意的,你说咋办?!”

  从先前与女主人的交谈中我约略知道,就是拿5000元,这个小白碗,我还是拿不走的——尽管它已经“分家”。

  女主人让我们看她家的白地黑花瓷片,也是只说东西好,只说都是宝贝。

  “什么宝贝?这不,我刚捡来的白地黑花,不比你的差。给10块,留你这儿,咋样?”

  “不要,不要。”女主人说,“你的东西,10块钱俺都不要;俺的东西,1万块钱俺也不给你!”

  觉得赔偿问题一时难以谈拢,只得放言:“那就打110,让警察来主持个公道?”

  闻听此言,女主人说:“20块钱,太少了点儿。闹到警察那儿,都不好看。大哥,你看,是我让人家过来的,两边都让一步,也好让妹子过了这道坎儿。”

  话已至此,刘俊杰丢下100元,我们赶忙撤离了这个封闭的小院。走出院子,就是横贯扒村的大街。

  走到街上,总算平安——商谈赔偿时,身旁“冒”出一彪形大汉,说话很是蛮横,他似乎想练练手脚。

  回到禹州城,见到禹州市钧瓷协会秘书长、扒村窑问题研究专家李少颖先生,记者觉得事儿前后都怪怪的,就把“你的东西,10块钱俺不要;俺的东西,1万块钱俺也不给你”与“小白碗事件”讲给他听。

  “小白碗就是真的,也不值100元,要说你赔得不轻。你遇到的这些人,也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不是诚心想要敲诈你的。他们不晓得市场,只是听说谁的什么什么卖了多少多少钱。他们让孩子把你们叫过去,只是想让你们看一下东西,打探一下行情价位。你别说一个瓷片出1万元,就是5万元,他们还是不会给你。为什么?他们怕卖贱了呗!尽管那个瓷片在市场上也许就是一盒烟钱。”李先生说,“扒村有些村民‘盲目崇拜’得很,以为白地黑花瓷片就是黄金。在他们心里,既然央视《鉴宝》中的一个小盆都值80万元,等量切割,那他们手里的一片瓷片,怎么也值十万八万的。”

  扒村村民“盲目崇拜”先人的伟大创造,“抱残守缺”于这片诞生了一代代伟大工匠的热土。日本陶瓷专家与企业家一起不断探访扒村窑,为的却是从扒村窑汲取营养与创新的力量。

  “从上世纪80年代起,日本人不断探访扒村窑;日本的电视台,也来这儿拍专题片。日本人给的名片,压满我一桌子(在玻璃板下)。不都是纯粹的陶瓷研究专家,也有陶瓷业主。日本陶瓷业主,特别重视有关中国古窑址的研究。有的人第一次来扒村,见了我像老朋友似的,直叫我的名字。”教先生说,“我觉得奇怪,他们说在电视上早就见过我,很熟悉了。日本有家电视台拍扒村窑,采访过我。”

  “日本人在研究扒村窑的烧造工艺,扒村村民还热衷于拿祖上留下的瓷片换钱。前段时间,扒村的一个小作坊仿烧扒村古瓷。烧是烧了,只是烧出了器物。白地黑花之‘黑’,远没烧出来。神篨镇据说也有十来家作坊在仿烧白地黑花,没一家仿得令人满意。”

  记者探访过神篨镇上的一家仿烧作坊,据说还是仿得最好的——诚如教之忠先生所言,该作坊所仿,不算成功。

  “仿都仿不成,还谈继承创新?!黑色用的是什么矿物颜料,釉到底是怎么配的?到现在都没能搞个清楚!”教先生说,“扒村窑绘画艺术相当高妙,线条相当娴熟,这是大量生产瓷器、工匠烂熟于胸的结晶。如今仿烧,比葫芦画瓢,市场很小,三天不做一个器物,线条画得不僵死生硬才怪呢!”

  在中国,宋元以降,一代又一代工匠与陶瓷业主以仿制前朝瓷器为能事,中国陶瓷业走向式微,似乎也是一种必然。

  “扒村那个小作坊开窑的时候,请我去看看,我没去。如果我去,到了现场,还不知道他们以后会说我说了什么呢!”教先生说,“拉大旗作虎皮,很多人擅以此道吓唬人、蒙骗人。”

  教先生给扒村,也给当下仿烧古瓷、鉴宝乃至收藏热等提出一个“天问”:在市场经济的道路上,应该怎样面对祖先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是“啃老”,还是从中汲取营养与力量,创造新的属于我们的辉煌。

  在中国陶瓷发展史上,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不世成就,我们这一代,能给后人留下什么?

  仿烧古瓷、鉴宝乃至收藏,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愿扒村窑不会被一“啃”而光。

  “瓷片”总会被挖光的

  回到郑州,不期然与Y先生有了一次“对话”。

  他说:“自2000年开始,常去扒村。农闲季节,农民挖挖土地,挣个万儿八千的,也解决了他们很大的生活问题。”

  “Y先生留在这儿五六十万元。他的不少东西,都是从这儿拿去的。”在扒村采访时,一位村民也曾这样对记者说过。

  对于在禹州赌博输掉100多万元,Y先生直言不讳。“以后再也不会赌博了。”Y先生说,“两年多没去扒村了,只听说那儿的东西现在傻贵。”

  两年前,即2006年5月25日,国务院公布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扒村窑名列其中,这也许是Y先生不再“拜访”扒村的一大根由,也可能是扒村窑的白地黑花骤然“傻贵”的一大机缘。

  谈到中国名瓷,言必称五大名瓷:钧、汝、官、哥、定(或柴、汝、官、哥、定)。五大名瓷是官窑,是皇帝的御封,是为皇宫生产生活乃至祭祀瓷器的。至于民窑,在传统思维中,向来是无关紧要,甚至可有可无的。尽管追逐官窑瓷器的人,不是皇帝乃至皇子皇孙,但他们就是“盲目崇拜”官窑。

  扒村窑是中国最为著名的古代民窑之一,它是为百姓生产生活、娱乐乃至祭祀瓷器的。长期以来,没有谁多看扒村窑一眼,好像它不曾存在。

  自上世纪30年代至本世纪初,倒是文物贩子前赴后继,接连展开对扒村窑扫荡式的、毁灭般的“掠夺”,尽管其间著名古陶瓷专家陈万里先生、冯先铭先生等也曾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先后到此实地考察过,对该窑评价甚高,但扒村窑也只是1958年被禹县人民政府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1963年被河南省人民委员会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80年来,文物贩子,姑且称之为民间力量,不断盗掘扒村窑,这也许是扒村窑在2006年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一种推动力量。

  尽管扒村窑被列入“国宝”单位已逾两年,但在170多万平方米的古窑址上,还是只见一个为申报国宝单位而立的“河南省重点文物单位 扒村瓷窑遗址”牌子,不见“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标示性构筑物或立牌。

  扒村窑遭遇灭顶之灾,倒也不是这几年的事。《禹县志·山志》(民国版)记载:“近村人伐土寻古瓷,其五色油彩,虽破碎,沽客争取之,岁获以千计。”

  为求证“伐土寻古瓷”,教先生曾遍访禹州古董商。根据儿时记忆与所获零碎信息,他向记者做了个简略描述:“大约在1938年前后,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位古玩商住进禹县城,号召大家到扒村挖瓷器。

  “我家在五梁乡,离浅井乡的扒村有十里路。那时我还小,父亲、哥哥挖过。方圆十里的百姓背着干粮,都去挖。有的发了财,有的瞎费力。记得我家也弄了个半拉子盆,抱给人家,人家不要。

  “大概持续了一年时间,扒村给翻了个底朝天。只要完整的,古董商都要;不太完整的,也要。最后,古董商挑挑拣拣,好的都运走了;次一些的,都砸碎埋了。埋到哪儿,不知道。”

  关乎此事,扒村村民边小五也有自己的说道:那时候,村里村外都搭着棚,住着来这儿挖古瓷的外村人。有的不住这儿,中午买碗丸子汤,泡着带的干粮吃,天黑了回家。街上光卖丸子汤的,就有好几家。

  1938年大旱,麦子几乎绝收;麦收后,庄稼种不上,就挖古瓷。村民没啥吃的,不弄点儿钱买点儿粮食,没法过去。上海博物馆著名的“正八”梅瓶,就是这时挖出来的。6个人一起挖出来的,卖了600个大洋,换了三百袋粮食。还有一个89厘米高的花口瓶,有点儿残,画的是三个娃娃在游泳,很精美,工艺就有73层,在美国的博物馆。照片,我见过。

  “正八”是唯一完整的大件瓶形器物,听说是卖到许昌的。收家就在这儿坐着等,不值钱的,都在这儿卖掉了;值钱的,还得到城里卖,人家给的价钱好。另外,完整的,还有一些小件,如坐鼓观音、童子骑龙等。

  现在挖出的小狗、小狮子、小碗什么的,都是人家那时不要丢下的,都有毛病。带花的瓷片,也是人家砸坏,丢在垃圾堆里的。

  “民国时,挖古瓷,救了十里八乡百姓的命,这是祖宗的恩赐!”边小五说,“现在还有一些残片,不让挖了。就是让挖,也总有个挖完的时候。挖完了,咋办呀?”

  边小五希望哪位有钱的老板能够重建扒村窑:“我可以干!我第一个报名干!”

  自上世纪30年代起,文物贩子和当地村民对扒村窑毁灭式的“掠夺”,使这个170万平方米的古窑址区域内难以找到一小块值得考古学家进行发掘的、完整的扒村窑历史文化堆积地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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