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监室的两名在押人员聊天，越说越热乎，后来干脆相互说起了“秘密”――

　　他知道那些“雅贼”

　　检察官明白，此案有深入调查的必要了仇邵华 宗耀摄

　　在押人员交流“秘密”

　　时间要回到2007年4月6日，这天是山东省莱西市检察院驻看守所检察室的干警老秦值班，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星期五，也是由他和同事负责对在押人员进行谈话教育的日子。

　　从事监所检察工作十多年，天天与形形色色的在押人员打交道，老秦早已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能靠察言观色将对方的心理揣摩得八九不离十。所以当一名叫王万德的在押人员悄悄告诉他有一个重要情况要反映时，老秦立刻来了精神，因为他知道，有时在押人员的一句话很可能就是一个重大的案件线索。

　　通过进一步了解，他从王万德处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几天前，王万德和同监室一个名叫李鹏举的人聊天，两人越说越热乎，后来干脆相互说起了自己知道的“秘密”。李鹏举告诉王万德，他知道2005年底，在烟台龙口市发生的一起抢劫古董杀人案是谁干的，但是这个案子到现在也没破。但当王万德问他是谁干的时，他却支支吾吾，再也不肯透露一个字。为了给自己增加一个立功减刑的机会，王万德立即将这个情况反映给了老秦，并说自己怀疑李鹏举可能也参与其中。

　　事不宜迟，老秦通过在押人员登记簿查到李鹏举的案子正在审查起诉阶段，他立即回到院里，把这一信息提供给了审查起诉李鹏举涉嫌非法拘禁、抢劫一案的公诉部门，并由他们向院领导作了汇报。

　　经过逐级请示汇报，该院检察长毛永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定要尽快将情况查清，既不能放纵一个罪犯，也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调查随即展开。

　　李鹏举慌了神

　　为了尽快查清事实，调查小组决定直接与李鹏举进行正面交锋。但是，调查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面对检察官的讯问，李鹏举始终坚持自己不知道什么杀人抢劫案，甚至推托说那是自己跟王万德开玩笑瞎掰的，根本没有那么个案子。

　　李鹏举的不合作态度使调查工作一下子陷入了僵局。主办李鹏举案件的老周是人称“周拾遗”的追诉高手，老周没有和李鹏举硬碰硬，他将自己新的调查思路和大家说了一遍。

　　大家听完老周的方案，立即决定按照老周的方案开始执行：一方面，他们通过当地公安机关与龙口市公安机关取得联系，请求协助查询2005年当地是否真的发生过一起抢劫古董杀人案；另一方面，暂时停止对李鹏举的讯问，让他摸不着检察机关走的到底是哪一步棋，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

　　很快，龙口那边传来了消息：确有其事，并且此案历时两年尚未告破。得知这一消息，大家如同吃了定心丸。

　　在第二天的讯问中，检察官们一开始就扔给李鹏举一枚“重磅炸弹”：“李鹏举，我们刚刚接到龙口市公安机关的协查通知，怀疑你参加了2005年底在龙口市发生的一起抢劫古董杀人案，请你如实说明自己的问题。”

　　李鹏举一听自己被牵扯进案子中，马上慌了神，急忙为自己开脱：“那件案子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只是听别人说的。”

　　“你不是说那是你瞎掰的，你不知道吗？是谁告诉你的，叫什么名字，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一连串的问题让李鹏举应接不暇。“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应该讲义气，不能出卖朋友……”慌了神的李鹏举说。

　　正在这时，龙口市公安机关得知他们辖区的案件有了一丝眉目，也赶赴莱西，协助当地司法机关加大对李鹏举的审讯力度。

　　终于，李鹏举作了如实交代：原籍莱州的尹志杰在2005年年底，纠集他人到家住龙口的被害人李展鹏家中抢劫古董并杀人。在审讯过程中，李鹏举一再强调自己只是知情并未参与抢劫杀人，但当审讯人员问他有无其他未交代的犯罪行为时，尽管他仍然持否定态度，但是他闪烁的眼神和其他心虚的表现让审讯人员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大家都明白，此时定案尚早，案件似乎有深入调查的必要了。

　　继续跟踪监督

　　为了敦促公安机关及时将案件的整个事实查清，莱西市检察院根据所掌握的情况列出了补充侦查提纲，建议当地公安机关立即采取有效措施，开展对尹志杰等人的抓捕工作。

　　接到检察机关的补充侦查提纲后，莱西市公安局与龙口市公安局共同行动，开始撒网抓捕在逃的尹志杰等人。

　　2007年4月24日，潜逃在外的尹志杰被龙口市公安局抓获归案。除了如实交代自己伙同他人杀人抢劫的犯罪事实外，他还主动交代了自己和李鹏举等人多次在莱州、平度等地结伙盗窃、抢劫、抢夺的犯罪事实。

　　尹志杰归案后，公安机关顺藤摸瓜，快速出击，先后将其他几名同案犯逮捕归案。经过数月奋战，一个由11人组成的抢、盗、销一条龙的古董犯罪团伙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自2004年秋至2007年1月，这伙全部由莱州老乡组成的号称“雅贼”的犯罪团伙在尹志杰、李鹏举等人的带领下，先后在山东省莱州、龙口、莱西、平度等地，专门寻找家中有值钱古董的人下手，入户抢劫作案七起，入户盗窃二起，抢夺作案四起。在此过程中，造成一人死亡，一人轻微伤。

　　由于他们事先踩点，计划周密，交叉、流窜作案，有固定的销赃渠道，因此，虽然频频作案却从未露出马脚。至于为什么只选择古董并且是私人持有的古董下手时，尹志杰头头是道地说起了一套连办案人员都不得不佩服的“逻辑推理”：公家的古董一般都在博物馆，安全防范比较严密，很多还是国家级文物，一旦沾上了，公安机关查得太严脱不了身，搞不好这辈子都得进去吃牢饭，也有可能为此送了命，太冒险；私人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很多东西都直接放在家里，警觉性比较低，案发后许多人也只会自认倒霉，不会报案，保险系数比较高；古董比其他东西值钱，抢一次或偷一次就可以顶弄其他东西好几次的，并且有买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我们觉得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用担心会被人出卖，再说东西到手后出手也快，时间一长就形成习惯了。

　　尹志杰口中的主要“买家”就是本案的涉案人员之一王光远，这个犯罪团伙几乎每次得手后都会将古董以较低的价钱卖给他，而王光远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为此总共获利1．5万余元。

　　由于这个犯罪团伙不计后果地疯狂作案，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当地的古董店主和古董收集者人人自危，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有人为了自身和家人安全着想，甚至转行做起了其他生意。

　　2008年5月13日，经检察机关提起公诉，烟台市中级法院依法作出了一审判决：主犯尹志杰因犯抢劫罪、抢夺罪、盗窃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主犯方国军犯抢劫罪，被判处无期徒刑；主犯刘远航犯抢劫罪，被判处无期徒刑；主犯李鹏举犯抢劫罪、盗窃罪、非法持有枪支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七年；其他七名被告人亦各被判刑。判决作出后，被告人无一上诉。截至记者发稿时，上述判决均已生效。

　　记者手记

　　作为山东省内近年来办理的首起影响较大的跨区域诉讼监督的案件，该案之所以受到广泛关注，不仅因为其监督的效果比较明显（追加了8名被告人、19起漏罪，罪名由1个增加到6个），还因为在整个办案过程中，体现出来的检察机关跨区协作监督、跟踪监督的一致性。莱西市检察院和龙口市检察院并未囿于案件管辖权的局限，而是共同联手，通过监督方式的创新，实现了检察机关诉讼监督的无间隙对接，从而使得一张无形的更大的法网，伸向了更多的犯罪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