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赵飞鹏 史照栋

　　

　　本文照片：胡薇摄

　　液压钻机的轰鸣掩盖了一切声音，运石车来往掀起一阵阵烟尘。

　　武警水电三总队副总队长赵秀玲站在西藏林芝老虎嘴水电站工地的一块高地上，大声询问着施工进度。

　　一旁，3名战士正在装填炸药，几个小时后，巨石隆起的高坡将被炸碎运走，这里是大坝坝基所在地。

　　河道右岸的山体上，裸露着一大片惨白的岩石。

　　“那是一处山体滑坡。”老虎嘴项目部总工程师黄强说。这里的山体比较脆弱，去年10月山脚被挖开后，山体表皮出现裂缝，边坡发生垮塌。赵秀玲考察后，大胆提出了大面积实施高压钢管桩抢救方案。

　　“它差点影响整个工程，但后来好了。”黄强说：“由此可见赵总的权威。”

　　如今的西藏，每10盏电灯中，有7盏用的电都是由赵秀玲参与建设的水电站提供的。

　　1991年，赵秀玲和同为天津大学毕业生的丈夫一起来到西藏建设水电工程时，很多地方天一黑就看不到一丝亮光。当时藏族同胞仍然主要用牛羊粪、酥油灯取暖、照明。

　　如今再去那曲、普兰等地，很多市镇都安装了路灯，建设了宾馆，打手机、刷磁卡、上网，电给藏族群众生活带来了巨大变化。

　　“人吃苦的潜力其实是很大的”

　　羊湖电站是赵秀玲参加建设的第一座水电站，部队在那里一住7年。人们形容那里是风吹石头跑，山上不长草，氧气吸不饱，四季穿棉袄。

　　赵秀玲是工地上唯一的女同志，后来又来了一位女护士。晚上睡觉，她们需要盖两床棉被再搭上一件军大衣，压得喘不过气来身体还焐不热。

　　高原缺氧。每次洗头，水盆里都飘着一层头发。洗不成澡，她们就学男兵用发电机的循环水冲一冲，结果洗前一身汗味儿，洗后一身油味儿。

　　羊湖电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抽水蓄能电站，它利用羊卓雍湖和相邻的雅鲁藏布江的落差发电，一条6公里长的隧洞连通两者。

　　由于洞内缺氧率达60％，引水隧洞被称为“夺命洞”。赵秀玲常常是换上工作服，手电往脖子上一挂就下洞了。

　　“不能娇惯自己，人吃苦的潜力其实是很大的。”赵秀玲后来感慨地说。

　　高原上的生活，寂寞而危险。赵秀玲曾因缺氧晕倒在施工现场，在高原的土路上翻过车，在山里遇到过泥石流。

　　“都过去了。”她说，“现在回想起来，只留下美好的记忆了。”

　　施工行业有种说法：女同胞不能进正在施工的洞子，不然容易塌方。一旦有女人进去了，走后要马上放鞭炮、杀鸡。

　　“我们哪里有那么大的威力啊！”赵秀玲哭笑不得地说。但平时她也很注意，一般不到施工的掌子面上去，或者有时站在边上，让男同志到施工现场看看。

　　但必须亲自察看时，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工地是个男人的世界，赵秀玲要融入其中。她学会了喝酒，也学会了打牌。赢了牌，她会乐得手舞足蹈。

　　在西藏工作16年，赵秀玲参与建设了10座水电站。很多人劝她：找机会下来吧！赵秀玲笑笑说：“我是军人啊，得服从命令。再者，水电行业的成就感也是外人难以理解的，看着雄伟的大坝建起，那种高兴，很难言说。”

　　承担了工作就要尽力做好

　　赵秀玲为人随和，她的笑声爽朗、清脆，富有感染力。有一次，她听到官兵们说很怕她。赵秀玲乐了：“怕我什么？”

　　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她要求特别严，看到电焊机里有根裸露的线头，她都会很不客气地批评：“你承担了工作，就要尽力做好。”

　　查龙水电站开工于1993年，赵秀玲是技术总负责。她很快发现，在海拔4000米以上高寒地区浇筑混凝土时，上下两个水泥板块结合部会形成肉眼看不到的“冷缝”，而冷缝会直接导致坝漏。

　　“冷缝”是由于西藏地区昼夜温差大、水分蒸发快形成的。“冷缝”问题如何解决？赵秀玲开始做试验。她往混凝土里添加了缓凝剂，指导工人加强振捣力度，搭盖防晒棚。一系列尝试下来，她取得了高海拔地区混凝土浇筑的成功。查龙水电站因此得以提前一年投产发电，那曲电力局局长对赵秀玲说：是你让我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电力局长。

　　在羊湖电站沉沙溢流堰施工中，原设计方案要求挖一条3米宽、100多米长的引水明渠，将沉沙池中溢出的水从这里排走。赵秀玲发现这条明渠就像人身上的“盲肠”，增加了工程量，多占了宝贵的耕地，方案还可以改进。

　　她带领技术人员调整了设计，减掉了引水明渠，又保证了它的功能，一下为工程节约投资200多万元。

　　2004年年初，西藏直孔水电站围堰渗水严重，工程技术人员一筹莫展，眼看就要影响施工进度。大家想到了赵秀玲。

　　接到求助电话，赵秀玲立即赶到工地。她下到30多米深的基坑，仔细查看了渗水流量，最终采用围幕灌浆和高喷可控灌浆的方法，解决了这个问题，改变了西藏冬季混凝土浇筑无法施工的状况。

　　进藏从来不带儿子的照片

　　和别的战友不一样，赵秀玲每次进藏，从来不在身边带儿子的照片，因为那会让她很难受。

　　儿子张笑尘9个月大的时候，工地上实在太忙，赵秀玲只好把他送回河北宣化老家。

　　参加西藏水利水电工程建设16年，赵秀玲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年。好在儿子没有辜负期望，顺利考上了大学，赵秀玲心里感到很安慰。

　　儿子大了，一次和她开玩笑说：“妈妈，我以后可不找你这样的事业心强的女人做老婆。”赵秀玲听罢，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丈夫张文彪和赵秀玲是天津大学的同学，两人都在三总队工作。

　　一次丈夫在工地上因为劳累过度，突发心肌梗塞，后来被抢救过来。愧疚的赵秀玲萌生了一个念头，要为丈夫亲手织一件毛衣。

　　她专门买来了书，毛衣终于织成了，却太小，穿不上。“穿不成也不能拆，就放在那儿，那是用来堵嘴的。”赵秀玲哈哈地笑了。

　　赵秀玲干事情风风火火，人们称赞她：虽是个女儿身，却有颗男儿心。她听了有些不舒服，跑回去问丈夫：“其实，我应该还可以吧？！”

　　高原的紫外线晒得赵秀玲黑黑的。一下山，她就去做美容按摩。听人说，某个法国名牌护肤品好，她跑去买了一套。别人说有效果，她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16年的西藏生活，赵秀玲常常觉得太快了。1991年冬天到总队来报到的事儿好像就在昨天，倏忽就十多年了。

　　在进藏工作9年后，赵秀玲被评为武警十大忠诚卫士之一，两年后，又被评为十大女杰之一。

　　2005年天津大学校庆，赵秀玲回到母校看望当年的老师。老师充满歉意地对她说，很对不起你啊，当年把你分到那么艰苦的地方。你后悔吗？

　　赵秀玲笑了笑说：不后悔的，有什么好后悔呢！

　　本报北京8月2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