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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16天,我内心挣扎得好辛苦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8月07日08:30  正义网-检察日报

  闫庆法是一个老实的农民,在一次交通肇事中致一人死亡。侥幸的心理使他在肇事后逃逸,在逃逸的16天中,他的良心被啮噬着挣扎着,最终他选择了自首。

  

这16天,我内心挣扎得好辛苦

  “只有现在在这里,我才心安。”

  

这16天,我内心挣扎得好辛苦

  “检察官给我讲法律,我内心很踏实。”

  人的灵魂里,藏着一个天使,一个魔鬼。有时天使出来,有时魔鬼出来;有时天使和魔鬼在自己的灵魂里互相打架,没有永远完美的好人,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坏人。

  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来到这里。高墙、铁窗……但是,只有在这里,我才吃得下、才睡得着,才心安!

  一 家庭美满 打工挣钱

  有了二手车 憧憬好日子

  只要心是安宁的,一切就是幸福的。

  我叫闫庆法,河南省获嘉县史庄镇永安村人,今年43岁,农民,高中文化;家里共四口人,妻子、一儿一女。我的生活并不富裕,但妻子贤惠,孩子们懂事可爱,我的内心很坦荡,所以我始终感到很幸福,也很满足。

  我想我这辈子就这样慢慢地一直到老吧!

  我们村儿不大,不像城市里的人们左邻右舍的都不认识,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关系都好得很。我这个人还是个热心肠,一般街坊邻居家里有个什么红白喜事、修屋盖房这样的活儿,只要告诉我需要帮忙,我从不缺席。

  农民之间相互帮助是不讲费用也不会收钱的,讲感情、讲良心、讲究有来有往。

  我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好人,但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们都知道,我是一个老实人,用土话说,为人比较实诚。

  我家里的经济状况不算好,妻子身体不太好,经常要看病吃药,家里一双儿女都正在上学,开销不算小。

  我想,自己三四十岁,还算年轻,趁自己年轻力壮,抓紧时间多干点活,多挣点钱,如果一双儿女能够考上大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满足孩子们的心愿。

  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打工,虽然在城市里,我们永远都是外来人,被一些人看不起,但是一想到老婆孩子在家里等着我挣钱来维持生活,我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其实,我觉得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人心换人心的。

  我曾经在上海一工地上打工,晚上休息时,和几个工友去大街逛,我发现有个老太太滑倒在地上后,正要上前去帮扶她,有个工友这时却说:“可别去,听说城里人可缠人啦!万一她说是你把她撞倒了的呢?别惹麻烦了!”

  可我想,如果是我的母亲倒下了,没有人来搀扶一下会是什么后果?如果老太太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跑过去把老太太扶了起来,并打了医院的电话。后来听医生说老太太好像是心脏出了问题,幸亏我及时打电话给医院。

  这事当时也就算过去了,没想什么崇高之类的东西,举手之劳嘛!可是两天后,那老太太的儿女硬是按着医院让我留下的电话号码,找到我所在的工地,非要请我吃饭,并且要给我留下钱表示感谢。

  我当时就想,这有什么好感谢的,在我们农村,这都是分内的事,人嘛,就是要求个心安理得!

  2007年临近春节,拿着挣来的工资回家过年。我和妻子商量,来年不出去打工了,买辆车况稍微好一点的二手车跑出租,也能够照顾家里。随后,我就通过朋友介绍,买了一辆二手面包车。

  我和家里人开始憧憬着更美好的生活。

  二 正月初二晚上

  那令人恐怖的一幕

  2008年春节我过得很舒坦。

  想着自己过了年后就不用去给别人打工了,自己当自己的老板,感觉太好了!街坊们看着我新买来的面包车,也一个劲儿地赞叹:“干得真不赖,都自己当老板了!”

  我心里的得意劲儿就更别提了!

  2008年2月8日,农历大年初二,在我们获嘉当地有回娘家的风俗。出了门的姑娘,要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

  我开着自己的面包车,拉着他们娘仨儿,回娘家。

  真是风光呀!我们在丈母娘家吃了晚饭后回了家。

  当天晚上6时左右,别人找我有点事儿,我就和妻子说了一声,开车出去了。

  我开车是个老手了,以前家里耕地开拖拉机、收割机从来不用请人,所以,妻子对我驾车很放心。

  我永远也忘不了2008年的春节,永远忘不了正月初二晚上那恐怖的一幕。

  那天大约晚上7时左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当我开着车行至我们获嘉县岳庄村游泳馆附近时,也许是因为过年,人们都在家里团聚的原因吧,道路上车辆少,人也很少,我车开得很悠闲,尽管车的大灯并不是太亮。

  后来有人说,事情发生时就是一瞬间,生与死、天堂与地狱一瞬间都来到眼前!

  突然,眼前灯光里一个人影晃动,接下来,那个人影是走开了还是倒下了,我无法判断,反正那个人影不见了……

  我感到蒙了。

  此刻,只觉得我的车停顿了一下……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减速行驶,我直觉地拿出手机,拨通了“120”。

  黑夜,现场没有任何人。但是漆黑的夜,能掩盖我犯下的罪过吗?一路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车开回家的。

  恐慌、迷茫、害怕,整个人都感觉到被掏空了!但我不敢和家里任何人任何亲属说。

  在家里待了一会儿,当晚9时许,我骑着摩托车来到县城医院,想了解一下那个被撞的人的情况,可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得到。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后一句话也没说过,一眼也没睡着,那个晃动的人影一直在我眼前荡来荡去……

  2008年2月9日农历年初三早上,妻子发现家里的面包车前保险杠被撞坏了,就问我怎么回事,我随便答了句是剐坏的,就没有继续往下说,她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2月9日下午,我骑着自行车又跑到当时的事发地,向路边的人打听昨天晚上发生事故的情况。我那个时候就想知道,被撞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后来我听大家说,人死了。而且周围的人都说没发现是什么车撞的;大家还说,估计应该是外地车,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2月9日晚上,我又一次到事发地,想接着打听一下,有没有人知道死者是哪里人?家里是什么情况?

  据知道一些情况的人说,死去的那个人真可怜,五十多岁,傍晚饭后出来散步是这位老人的习惯,谁想到大过年的正月初二那天发生这样的惨事儿;他们还谴责车主:“司机真没良心,撞死了人就一跑了之。”

  我心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不知道该怎么说,揪心扯肺地难受呀。回到家里,看着厨房忙碌的妻子,看着院子里嬉笑打闹的孩子们,我真舍不得他们。可我的良心更不安、更受折磨呀!大过年的,别人家都在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地过年,那个人家里的妻儿会怎么样,父亲和丈夫的离去对于他们的打击又将是一个什么样子?

  不敢想,我害怕想……

  三 眼前始终都像

  有一个人在看着我

  如果自首是最大的反省,那么收获最大的是自己。

  从2月9日(农历正月初三)到2月24日(农历正月十八),16天时间,我说的话没有超过10句,我吃的饭仅够维持生命,我睡觉时间没有超过10个小时,我每天都要做噩梦,每天都是被噩梦惊醒,我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那16天从来没有过笑脸。一向快乐的家庭因为我也变得沉闷。不知情的妻子其实还是有所警觉,但是始终也没有向我提起。

  16天里,我没有迈出过家门一步,我觉得出了门,背后就有人在指着我,说我就是那个肇事者,是个杀人犯,撞死人就跑!

  我背负的是一条人命呀!

  那辆二手面包车,我再也没摸过,眼前始终都像有一个人在看着我。我忍受这种良心的痛苦似乎要到极限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妻子说让我开车带着她和孩子们上县城去看烟火,我推脱说自己不舒服,没去。

  我是害怕。

  当家里剩下我一个人时,我想不如死了算了,一命抵一命吧!

  可是,事故的发生我不是有心的,我想求得宽恕,我想要有一种方式可以让自己解脱、让自己安心……怎么办?

  2月23日(农历正月十七)传统的小年刚过完,孩子们也都开始上学了。早上起床后,我把妻子叫来,把正月初二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妻子听完我的叙述,瘫坐在地上痛哭不已。

  把十几天的折磨与痛苦释放出来,我们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最后,我说:“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太难受,不管是死是活,让法律处理吧!也算给死者一个交代!”

  贤惠的妻子点点头,我们抱头痛哭……

  四 侥幸心理导致逃逸

  良心那道坎儿迈不过去

  2月24日(农历正月十八)上午,在妻子的陪同下,我到公安交通部门投案自首。

  我的案件移送到检察机关审查,河南省获嘉县检察院公诉科主诉检察官告诉我,我能够主动交代犯罪事实,认罪态度较好,依法可以认定我的自首情节,对我的量刑就可以依法减轻。但是由于我肇事后的逃逸行为,要负该起事故的全部责任。

  如果当时我不逃逸,这起事故本来是被害人横穿马路造成的,也要承担相应的部分责任,这样我就不用负全部责任了。

  其实我一直都存在一个侥幸心理,那就是,没有人看到我的车撞人了,没有证据证明的事儿,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事儿就过去了。

  可是,人,最重要的是过不去自己良心的那道坎儿。

  我愿意尽我的能力赔偿被害人的损失,我希望得到他们的宽恕。

  事发16天后,我的良心召唤着我,接受法律的制裁是我最终宁静心灵的归宿。

  我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奉劝那些负案在逃的人,人的良心背负不起太多的债呀,负案在逃对自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自首吧,政府会视情节依法给予处理的,犯了法,就得接受法律的惩罚。这样,才会睡得着,心才会踏实!

  据河南省获嘉县检察院提供的消息,闫庆法因驾驶车辆肇事致人死亡逃逸,以涉嫌交通肇事逃逸罪被提起公诉。

  法院一审认为,闫庆法违反交通运输法规,违章驾驶,致一人死亡,且交通肇事后逃逸,应负该事故全部责任,其行为已构成交通肇事罪。

  案发后闫庆法能够主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是自首,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

  闫庆法在案发后能积极赔偿被害人的损失,认罪态度较好,确有悔罪表现,可以酌情从轻处罚。

  2008年7月21日,法院一审以闫庆法犯交通肇事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闫庆法在一审后表示不上诉,判决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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