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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村庄,难舍的故园情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12月01日08:49  兰州晨报

  那些曾经热闹而充满生机的院落,已经被一截一截的破败围墙取代了;那些没有主人的残垣断壁,更像是一个古村落遗址。

  扶贫开发和生态保护下的移民新政,改变了他们世代沿袭的生活。那些村庄的日渐消失,孕育着人们对新生活的追求和渴望,也饱含着人们对故土难以割舍的情结。

  记忆中热闹的村庄“冲啊——”随着“首长”的一声令下,孩子们口中发出子弹的“破空声”,向“敌人”扔着酥软的小土块“手榴弹”,“后方”的孩子用帽子兜着小土块向“前方”的“战士”运输“枪支弹药”。孩子们欢快的笑声激荡在山野间,打破了村子里黄昏时的沉闷。家家户户屋顶的烟囱中袅袅升起的炊烟和着饭香,在充满泥土味的田野间弥漫开来。劳作归来的女人们,吆喝着自己家的牲口,呼唤着自家儿子的乳名回家吃饭。每天黄昏的这个时候,人声夹杂着牛羊和狗的叫声,将整个村庄搅得一片热气腾腾。

  ——儿时的那些记忆,如今还反复在牧羊人郁祥元脑海中翻腾。这样的记忆,让他在对过去村子的怀念中,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惆怅。每当太阳落山的时候,郁祥元便赶着自家的羊群,经过儿时玩耍的那片山坡。过去的村庄,已经不复存在,那些曾经热闹而充满生机的院落,已经被一截一截的破败围墙取代。站在山坡上向下望去,那些没有主人的残垣断壁更像是一个古村落遗址。

  11月2日黄昏,落日的余晖将周围光秃秃的山头照射得一片金黄,郁祥元黑色的脸膛也泛出一种古铜色的光芒。坐在山坡上,郁祥元从口袋中抽出一条窄长的报纸,熟练地从中间一折,再掏出口袋中的一个塑料瓶,向报纸上倒些莫合烟叶,而后在手中轻轻一卷,伸出舌头将烟卷的缝隙粘合。不到一分钟,郁祥元点燃了手中自制的烟卷,深深地吸上一口,浓烈的烟叶味道从他的鼻子和口中喷出。而那些关于村庄零零碎碎的记忆,他每天都会在这样吸烟的时候想起。已近60岁的他,更愿意回到过去温暖的记忆中,回到儿时那些快乐的岁月里。

  如今,随着一户户人家向外搬迁,干旱和艰苦的自然条件让天祝县大红沟乡大沟村的许多村民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外出谋生。郁祥元并没有对外面的诱惑心动,他更愿意做这样的留守:“半截子身子骨已经被黄土埋了,还蹦跶什么呀!”郁祥元经常这样感叹,人老了,“故土难离、穷家难舍”的传统思想,在郁祥元的心中根深蒂固。他的家就坐落在一座座大山围成的山沟中,他的父辈们世代在这里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郁祥元一样留守的,也只有村上不多的八九户人家,其中大多数和郁祥元一样,只剩下难舍故土的老年人。

  留守老人的寂寞生活

  无情的岁月,让郁祥元一家曾经笼罩在一片悲情的阴影中难以解脱:郁祥元有两个儿子,前些年,当天祝县哈溪镇双龙沟金矿淘金红火的时候,郁祥元的小儿子耐不住家中的清贫,随着淘金的人流,编织着自己的发财梦,但在一次入井时,钢丝绳意外断裂,他的小儿子和几个工友们从此长眠在那片乱石嶙峋的大山深处。郁祥元的妻子闻听噩耗的那一刻,丢下了手中的活计,昏死过去。家中突然的变故让郁祥元的老伴从此变得弱不禁风,夜夜的哭泣让她的视力逐渐变得模糊,即便是近在眼前的东西,她寻找起来也非常吃力,甚至有些艰难。

  郁祥元想留在这里,不能让死去的小儿子变得寂寞。

  郁祥元的大儿子为了维持家中的生计,几年前,同本村村民一道去了新疆石河子农场打工,而这样的打工,也成为本村村民向外迁出的一个试探性阶段,当走出大山深处的村民们切实感受到外界相对舒适和适于生存的条件后,他们选择了举家迁出。郁祥元的大儿子带着自己的媳妇和孩子离开了山区,大儿子多次劝说父母,想带着父母远去新疆,但都被父母拒绝了。

  郁祥元将羊群赶进羊圈,仔细检查了一遍羊栏后,回到了屋中。老伴已经为他做好了饭菜:一盘土豆片和热气腾腾的面条。郁祥元端起碗筷,剥了一颗大蒜后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小屋中稀里哗啦的吞咽声和筷子碰击瓷碗的丁当声,让寂静的小屋中有了生活的气息。“前些年村子里人多,前来卖菜的商贩还比较多,这几年村里人少了,菜贩子赶几十里山路却卖不出几斤菜,就不愿意来了,吃菜还得到几十里外的乡镇街道上去买。”交谈中,郁祥元透着些许无奈。郁祥元说,现在留守的村民,吃的都是自己家种的白菜和土豆,“这里属于冷凉山区,茄子、辣子都种不了”,而他们一年的生活中,大部分时间的菜肴不是白菜就是土豆。

  餐桌上这样的菜肴,也成为村子里年轻人想方设法离开的一个原因。

  郁祥元的老伴一边摸索着收拾碗筷,一边向郁祥元说着村子里当天谈论的大新闻:“村里的王大夫从武威肿瘤医院出院了,听说是治不好的病(癌症晚期)。”郁祥元心头一惊,“他怎么得了那种病?”郁祥元将碗里的面汤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王大夫比郁祥元大几岁,是村子里唯一的一名“赤脚医生”,也是郁祥元儿时的好伙伴。几年前,村子里还有一位“赤脚医生”,随着子女外迁到了古浪县黄花滩移民区,此后,王大夫就成了方圆几里地唯一的医生。郁祥元为自己的好伙伴感到难过,也为以后有病该怎么办感到迷茫:有个头疼脑热附近没有医生看病,抓个药也得跑到几十里外的乡卫生院,而老伴孱弱的身体更是经常需要医生的诊疗,该怎么办呢?

  夜色中,山峦将四周的天际勾勒成一幅真实的水墨画。无边的暗夜中,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增添了一些遥不可测的深邃和幽远。郁祥元家微弱的灯光,让被黑夜包围的村子有了一些生机和希望。这个时候,郁祥元打发寂寞时光和排除烦恼最简单最常用的方式就是抽烟。有时候,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会引来老伴不断的唠叨,因此,郁祥元经常一个人坐在屋外小凳子上抽。暗夜中,郁祥元的烟头忽明忽暗,他抽着烟,想着村子里发生的各种事情,也想着第二天的打算。

  扶贫开发和生态保护下的移民新政

  11月3日凌晨,此起彼伏的羊叫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郁祥元夫妇。“该喂草了。”郁祥元咳嗽着穿好衣服下炕,将晒干的青草分发给那些争先恐后抢食的羊群。郁祥元对记者说,过去自己养了很多羊,后来,国家的政策变了,由于大量养羊会破坏山区的水源涵养,他们所在的村子也被划进了退耕还林、还草的范围,政府开始禁止乱放牧的行为,郁祥元只好把家里的许多羊卖了。而对于缺水的山区,郁祥元对国家的这种政策给予了更多的理解和支持:“这些年山区的气候变了,干旱少水让靠天吃饭的村民许多农作物减产,村民收成大不如从前了。”农作物的减产使许多村民坚定了移民的决心。

  还有一件事让郁祥元对水的感受更加深刻,那就是村子里的饮水问题。距离郁祥元家约1公里的山坡下,有一口供村子里人畜饮水的深井。每天清晨,郁祥元都要用一截近两米长的木棍挑着两个铁皮水桶去那里打水,然后再吃力地挑着水回到自己的家中。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郁祥元感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每天挑水越来越力不从心,他只好在挑水时,尽量让水桶里的水浅一些,以减轻肩上担子的重量,而为了满足家中的用水需求,他只好再多跑一趟。从水井到家中,再从家中到水井,郁祥元不知道自己一生中究竟挑着水桶跑过了多少趟。

  “上世纪80年代末,政府拨款从隔山的一条峡谷中引来一条管道,第一次看见村子里有了清澈的‘溪流’,我和村子里的百姓高兴极了,听着山顶上水管不停发出的嗡嗡声,我还算计着如何过一过不缺水的日子呢,但那样的好景并不长久,几年后,由于源头水量锐减,引水渠很快就断流了。”

  在郁祥元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了村里引水渠储水的水窖旁,那里已经干涸多时,井底已经被一些垃圾填埋。在水窖的旁边,郁祥元指着一些断了的围墙说:“这里以前是一所学校,这里以前是磨坊和油坊,每年过年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家都要来这里杀猪,许多娃儿们围着看热闹,红火得很。”郁祥元所指的院落和那些围墙处,已经长满密密麻麻的野草。那些昔日琅琅的读书声和轰隆隆的机器声,已经幻化成厚厚的尘土,埋藏在那里生活过的每个人的记忆深处。

  每天的生活在按部就班地重复,但郁祥元村子里的邻居却在逐年减少,每走一户,郁祥元都要去送行,他怀念和他们一起相处的生活,也祝福邻居离开这里的新生活。郁祥元所在的村庄位于石羊河流域的上游,这些年随着村民们的搬迁,他听到最多的,就是天祝县政府工作人员不断地宣传扶贫开发和生态移民。他明白了天祝县是新一轮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有贫困人口10.6万人,大部分居住在自然资源贫乏、人均耕地少、降雨低的高海拔区和林缘区。多年来,许多和自己一样的农牧民守着微薄的土地靠天吃饭,一些高寒阴湿山区的农牧民,甚至连温饱都无法解决。随着退耕还林、退牧还草和石羊河流域源头综合治理项目的实施,天祝县林缘区和部分乡镇贫困村组的农牧民传统的生活生产方式发生转变。郁祥元经常慨叹:“一方水土怎么就养不活一方人了呢?”

  “靠天吃饭、干旱缺水、收入微薄、生活困难”,这些缠绕了郁祥元一辈子的现实生活,让同样生活在这里的其他村民开始更加理性地反思自己的生存环境。郁祥元理解许多村民更愿意“走出去”的理由。

  为了帮助村民走出困境,天祝县政府制定出台了《关于进一步加强移民搬迁工作的意见》,决定在2010年以前向新疆、青海、内蒙古等省区和河西等地区及本市邻近县区力争搬迁移民2万人。移民搬迁的重点是地处石羊河流域林缘地带和退耕还林区,人多地少、干旱缺水、生态恶劣的哈溪、大红沟、祁连、旦马、东坪、朵什、安远、东大滩、西大滩、松山等乡镇。移民坚持“合理流向、农民自愿、积极稳妥、讲求实效”的原则,为了鼓励大家自愿走出去,县上出台了移民的新举措:凡县内农牧户举家迁出,办理户口迁移手续,并在移民地区落户,经审查属实的,享受优惠政策。原承包集体的牲畜不再收回,原承包的耕地、草原3年内不收回;乡镇、村对迁移户原承包地实施退耕还林还草工程所涉及的粮、钱补助可一次性补助到位;举家迁移户可由县上统一筹措资金给予补助,省外每人补助800元,省内每人补助600元;整村整组进行移民搬迁的,人均补助1000元。

  郁祥元的大儿子采纳了工作人员“先劳务后移民”的办法,和村里许多村民移民到了新疆。“以移民搬迁带动劳务输出,以劳务输出促进移民搬迁,形成了全方位、宽领域、多层次的移民格局,取得了异地脱贫致富较好的生态、经济、社会效益。”天祝县有关人员证实,截至目前,该县累计移民共5683户23851人。目前移出的群众基本上达到了“一年迁出,两年定居,三年解决温饱,四五年走向致富”的目标。

  听儿子说移民新疆后日子过得还比较富裕,郁祥元的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只要孩子们的前程有个奔头,我们也就满意了,这个地方生活了一辈子,到别处去适应不了。”郁祥元为自己留守给出了这样的理由。他想让儿子一家留在自己的身边,也想让儿子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而现实的生活又很难让这样的事情两全其美,他的内心很矛盾也很复杂。郁祥元知道,当地许多村子的村民还有他的许多邻居都是带着这样难以割舍的情结离开故土的,原先庞大的村子,已经走在消失的边缘。

  每天穿过村子中那些只剩下院墙的村落,郁祥元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滋味:“要是我们也走了,我们家的院子也可能就这个样子了。”他更怀念那些院落的主人:“不论你们走到哪里肯定想念你们出生的地方,想念埋葬着你们父辈的地方,你们的根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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