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咨询活动中，胡美蓉（右一）回答市民的问题郑法玮

　　

　　身着警服的胡美蓉，英姿飒爽郑法玮

　　陈序陆萍江跃中

　　昨天，中共上海市委政法委、市综治委发出在全市政法综治系统和专业社工队伍中开展向胡美蓉同志学习活动的通知，进一步引导全市广大政法干警、综治干部和专业社工爱岗敬业，恪尽职守，为上海的社会和谐稳定作出新的贡献。

　　全面记录上海市首届“十大平安英雄”胡美蓉先进事迹的书籍《高贵的脊梁》，昨天在市高级人民法院举行了首发式，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书记吴志明为该书作序。

　　1脱下警服加入社工队伍

　　2008年8月2日，胡美蓉一身警服，静静地躺在百合花中央。7月31日下午4时，53岁的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出席葬礼的，有她的同事、朋友及亲人，还有几个悲伤的男子。悲伤的男子是谁？为何要来为胡美蓉送行？

　　胡美蓉26岁进公安部门工作。2004年8月，她脱下心爱的警服，完成了人生角色中的一次“大转身”；从一名威严刚劲的女警察，变为宝山区高境镇人民政府社工点一个和蔼可亲的矫正社工。

　　悲伤的男子是胡美蓉的帮教对象，是曾经在新疆等地服完长刑、回到上海不久的新居民。他们没有技能，没有文凭，甚至连家里的亲人都不要他们。

　　拿他们的话来说，胡老师是他们这群人的希望、向导，更是亲如父母的自家人。

　　上海从四五年前开始，用“矫正”(新航社团)、“禁毒”(自强社团)、“青少年”(阳光社团)这三根不同类型的“粗麻”，编织了一个“社工大网”。

　　胡美蓉是“社工大网”中的一员，她工作出色，在2007年2月以高票入选上海市首届“十大平安英雄”。

　　2钢板钢钉支起她的脊梁

　　2005年，农历大年三十那天，到处一派喜庆景象。胡美蓉给她的十几个帮教对象一一送上一份油、米和钱后，天已完全黑了。一进家门，她就瘫在床动弹不得。

　　第二天，胡美蓉决定趁空闲去医院。大年初一，做核磁共振的只有她一个人。报告出来后，医生让她把家属叫来。

　　“我是单亲妈妈，唯一的女儿在法国念书，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挺得住。”

　　胡美蓉原以为4年前的乳腺癌已经治愈，没想到癌细胞现在扩散到脊椎。她明白：生命对她来说已十分有限。想到自己约了两个帮教对象在春节期间见面，她恳求医生：“能不能过了春节长假再住院？”

　　医生不解：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生命重要？

　　尽管手术很成功，但医生告诫她：两块钛合金钢板的支架和8根钢钉，可以支撑你的脊梁让你站起来，但是绝对不能再工作。每天要服用16次药，才能维持生命。

　　这时远在法国的女儿，用她第一次打工赚的钱，为妈妈买了个世界品牌的手袋，想送上一个大大的惊喜。哪料飞机落地后，却要直奔医院。

　　看着妈妈一头漂亮的乌发没有了，浮肿的身上插满五颜六色的管子，女儿含泪捧着妈妈的脸说：“求求你别拼命工作了，医生说你这次病重，就是累的。我不要什么社工，妈妈，我要你……”

　　“女儿，你已长大，要知道妈妈得的是绝症，不知道哪天就倒下了。妈妈不能放下工作，工作就等于延长了我的一点生命，你能理解妈妈的心吗？”女儿握紧妈妈的手，摇摇头，又点点头，任泪水无声地流下。

　　春去秋来，奇迹般康复的胡美蓉，借助2块钛合金钢板和8根钢钉，支起了她那高贵的脊梁。

　　3热心帮助刑释解教人员

　　胡美蓉先在病床上工作，开通了社工热线。随着一天天康复，她又开始外出了。因骑自行车颠得腰痛难忍，她买了辆私家车，整天为社工站的事奔忙。

　　有次她参加法律咨询活动，吃了近三十年官司的老汪，向她诉说了自己的情况。摘录胡美蓉为这件分外事而写的一则工作日记，便可感受到她的工作状态：

　　“正在家写汪的情况反映时，他来电话了。诉说时他很激动，我趁他情绪高涨的时候适时提醒他，你刑满释放回来政府部门就给你落实户口、低保、廉租房等，人要懂得感恩。对有些解决不了的事情要理解……如果他真能自食其力，在政策的夹缝中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问题，司法社工的‘助人自助’就体现出来了。

　　我忽然想起，问他手机是用什么方式计费的，他说是充值卡，接着便赶紧挂了。

　　一看时间16分11秒。哎，又要花掉他几元钱了。下次让他去办‘畅听包’，我打给他。”

　　胡美蓉联系的100多个刑释解教人员，遍布高境镇21个居委会和村，挨个联系一次就忙得没有休息日。

　　这天，她已电话联系上服缓刑的大林，并答应第二天上门。岂料正值台风在东南沿海登陆，当时还骑着自行车的胡美蓉在过江杨南路大桥时，竟痛得一时失控，连人带车翻倒在地。可她还是咬着牙，推车走到大林的家。

　　大林一开门就惊呆了。

　　胡美蓉在与大林交谈时，疼痛又几次袭来，她歉意地当着大林的面，吞了一粒止痛药。

　　大林以他的方式表达了心声——他拍着胸脯一字一顿地说：胡老师，从今往后，我就听你的。你放心，我讲话算数，说一不二！

　　另一个刑释人员阿钟曾说：“胡老师真烦，每晚都给我打电话，像查岗似的。”但阿钟心里知道，胡美蓉是将他当自家人一样关心他。那年春节，阿钟刑满释放回到社区，因患开放性肺结核，他一走路就咳成一团，周围人都避之不及。

　　胡美蓉想到他家徒四壁，说不定会有一念之差，就通过努力，帮他申请了每月200元的补助。同时打听得知，他可到疾病控制中心申请免费用药，经过多方联系终于帮阿钟解决了吃药的难题。

　　她说：这看似是帮助了某个人，事实上整个社会都在受益。

　　4没赶上告别他很痛苦

　　来告别吊唁的那几个男子，是各自偶然得悉噩耗后赶来的，他们用劳动挣来的钱，含泪精心选购了花圈。但这几个人仅仅是这一群人中的代表。事后得知消息的龚谷和，在胡美蓉走后第九天，仍痛苦得几乎有点失控。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去送送胡阿姨啊？”这个40多岁的男人眼睛通红。

　　“你们不知道，没有阿姨就没有我今天。现在她走了，我心里空了。我从13岁开始偷，官司吃了18年，‘六进宫’出来爷娘不要我，阿哥赶我出门。只有阿姨管我、对我好，我以后哪能办？”

　　他痛苦得用右手在自己的喉咙处划来划去。“难过啊！我捧着阿姨照片就出眼泪。阿姨的家里我不敢去，人家正难过。我只有到和阿姨见过面的宝山电影院门口去，一边喝酒一边哭，和她讲讲心里话。”说着，他把包里厚厚一叠书报杂志，统统倒出来摊在居委会的桌子上。所有的剪报都已被翻得卷起了角，一本刊有胡美蓉彩色照片的《东方剑》杂志封面，更被磨得模糊不堪。

　　他忽然跪倒在地，对着窗外说：“阿姨，侬走的辰光，我一点也不晓得，没有送侬，我真的很难过。侬在天上放心，我现在是堂堂正正的人了，我立起来了，决不会再去吃黑饭！”

　　5胡老师让她认罪知罪

　　2008年8月13日，高境镇社工点。其时，袁女士的刑期已满。但听说要采访胡美蓉的事迹，她一口答应并按时前来。

　　她说，胡老师从来不用教育人的语言。那种亲和力，即使你是块铁，也会被熔化。每次开会，她总是找机会在我身边坐一坐，或者悄悄在我耳边说几句话。这份温情会让人审视自己的灵魂角落，再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敢拿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我的“事情”发生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说我冤枉，只有胡老师，让我认罪知罪，我罪当应罚。

　　袁女士曾是一家两万多人大厂的人事处长，而且做了十多年。她说：胡老师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现在我积极开朗，还要求我的儿子媳妇争取入党。

　　这里是胡美蓉着力创办的高境镇矫正条线社工点“心心语”心理咨询室，十多个平方米大，土黄色的皮沙发三面围绕。墙上贴着服务原则：“相互信任、绝对保密、你我平等、共赴明天”。

　　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有许多人看到了明天的希望。

　　胡美蓉的办公桌上还留着她的年度述职报告：“社会工作者是政府与服务对象之间沟通的桥梁，是传递社会关爱的使者，所以我尽我所能，帮助了112名社区服刑人员和刑释解教人员顺利地度过了人生最困难时期。社区矫正工作开展至今，没有重新犯罪和下落不明者。我所帮教的刑释解教人员为88名，其中列为重点13名。曾为一名矫正人员争取到房款11万元，制止一起扬言杀人行为……”

　　6投入地爱一生，没有自己

　　怀着感恩的心，胡美蓉永远微笑着面对生活。在弥留之际，她握着女儿的手说：我感谢疼痛，疼痛让我感知生命，因为我还活着。

　　“投入地爱一次，忘了自己。”我们的英雄胡美蓉是“投入地爱一生，没有自己”。

　　她女儿在悼念仪式上说：妈妈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却是踏踏实实，妈妈的生命没有足够的长度，却有着最大极限的宽度。

　　今年六七月的一天，同事小曾前往医院看她。胡美蓉颤着声，请社工们下次全体过来，谈一谈还有什么要在下半年里改进的。

　　要知道，她在说这番话之前，有个细节让人惊愕：“我昨天差一点就走了。因为当我全身抽搐成一团、命悬一线之时，王医生正好在场，把我又救了过来。”

　　几乎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记得胡美蓉有这样一段话：“我的生命如同一根点燃的蜡烛，我要倾我所能，把我的全部光亮献给我的服务对象们，帮助他们从黑暗中站起来，走向光明；即使我倒下了，也要让我的服务对象们站起来。”

　　她这辈子生命的质量，就如金帛做的日历，每天都能翻得铮铮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