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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草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我随友人杨鹏回到他的故乡。当我们在过渡时,摆渡者早已收工,湖上只有一位摇橹撒网的中年汉子,但是我们喊了几声渔夫就是不答应,路人见状问清原由后,他高喊了一声,杨先成老人的儿子要过渡!渔夫很快摇船靠岸,把我们迎上小渔舟,到达彼岸后,他非要送两条大鲤鱼给我们并解释说,祖上的规矩是打鱼时绝不送人过河,但对杨大伯家的人他宁愿破这个例,就因为老人有恩于他。到达杨家后,我顾不上喝茶就去屋外看风景,杨家门前是碧波荡漾的湖泊,屋后是连绵起伏的苍翠青山,我诗兴大发,忽然林子里走出一位背药篓的老人,我迎上前去方知是杨鹏的父亲,他正从山中采药归来。我平日里学了治蛇伤技术,所以不由问老人有没有治蛇伤最好的草药,杨伯脱口而出,有,有,有一种叫“仇人不见面”的草,治蛇伤特灵!不过这种药近年很难找,他寻了好几回都没见踪影。

  80多岁的杨伯满脸沧桑,腰板却挺得笔直,一双赤脚踩在泥土上啪啪作响。他告诉我说,这种草原本没有名字,后来他发现,有这种草的地方就没有蛇,有蛇的地方就没有这种草,他就给这株草起了个“仇人不见面”的名字。有一回外乡的一位农民被眼镜蛇咬伤了,经多名乡下郎中治疗都无济于事,患者家属慕名来求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患者,大家知道这人生还的希望渺茫,都劝他别治了,但他认为别人相信他,自己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救人,一个有德行的人就要讲品行,绝不能视别人的生死于不顾。他用药止住蛇伤继续恶化后,竟不顾年迈亲自往深山采无名草。暮色苍茫时,他终于用神草治好了蛇伤,得救的患者现在每天在湖上打鱼。

  夜宿杨家,我感慨万千,既想起了神奇的无名草,又想起了英年早逝的父亲。翌日离别时,认杨伯为干爹的念头迸出,我把想法告诉了杨伯,老人极为高兴地说,好!好!好!并答应为我找一株无名草。

  夏去冬来,时光荏苒,我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经历了许多人和事,也把向干爹索要无名草的事忘之脑后。第二年春节过后,杨鹏风尘仆仆地从故乡赶回城时,特地给我带来了他父亲给我的无名草,原来杨伯在我离开他家后不久,就去深山老林寻找无名草,但是,找了多次,都是无功而返,看着80多岁的老父亲一天到晚在渺无人烟的深山中寻药,和老人住在一起的儿子都劝慰父亲不要为了一株草再奔忙了。老人说,做人得讲诚信,我答应了的事,哪怕再小,我也得办到!

  为了实现父亲的诺言,干爹的儿子们只好分头到山中寻药,终于在悬崖边的缝隙中找到了这株无名草。杨鹏春节回老家探亲的时候,老人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草托给他的干儿子。听完杨鹏的话,我的心头不由一震,老人托给我的何止是一株普通的草,他带来的是一种比金子更珍贵的诚信。

  秋风吹过,阳台上的无名草又茂盛了很多,看到生机勃勃的无名草,我突然想到了干爹,他的一生也许像无名草一样默默无闻,没有花开花落的喧闹和夺目,却以中华民族一诺千金的诚信感动着每一个人,这实际上是一种最美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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