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报记者 刘长征/文 沈翔/图

　　《射雕英雄传》中，大侠郭靖可以从地面的震动判断出几里外有多少骑兵；如今，宋陵的守护者们也具备了这样的本领。不过他们靠的是一种叫“地下拾音”的现代科技警报系统。

　　无论多远，只要线路能够接通，守护者就能听到宋陵里的脚步声，甚至说话声。目前，这套警报系统已经覆盖了陵区的石刻雕像。从而使这些散布在田野里的珍贵文物免遭偷盗厄运。

　　神奇功能

　　对石像轻语，几百米外能清晰听到

　　昨天下午4点，晴，无风。郑州巩义市宋陵永定陵神道上，一名年轻男子沿着荒草走近道旁一座石刻雕像。

　　这是一座宋代早期的石人雕像，看上去是个文官。年轻人左右看看，又仔细听了听，四周一片寂静。

　　他突然对着石像轻声说：“喂，喂，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几百米外的技防室内，一台机器上的黑色音箱清晰地传出了这句话。站在一旁的宋陵文物保护所所长王海涛拿起手边的对讲机说：“听到了，测试结束。”

　　这是一次测试，年轻人并不是真的对石像说话，而是在检查石像附近的“地下拾音”警报系统是否正常。“宋陵地下拾音报警系统”近日已通过国家文物局专家组验收，目前已正式启用，该系统可以从地下监听地上声音。

　　王海涛介绍，这个系统对田野文物技防非常有效，刚刚在巩义试验成功，就在信阳某王城遗址和内蒙古的一个古墓葬群安装，巩义宋陵的规模最大，共有12个监控区域，其他地方只有一到两个。

　　地面轻微震动，护陵人听着像打雷

　　“所谓‘地下拾音’，按我的理解，就像一个大型的卡拉OK。”王海涛说。

　　目前，在“七帝八陵”所有神道地下，都埋设了三维声敏探测拾音器，总共290个。这些拾音器埋在0.6米~0.8米深的地下，对地面的震动反应非常灵敏。

　　这些拾音器就像加了放大器的麦克风，能把地面上细微的震动放大成打雷的声音，还可以分辨出是哪种声音。

　　拾音器不仅能探知石像周围十米内人和动物走动的声音，甚至连风声、雨声、说话声都能听到。

　　拾音器灵敏到什么程度？王海涛举了个例子：“永后陵靠近市区，又比较偏僻，晚上时常有情侣在附近轧马路。我们的拾音器甚至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不过具体内容就听不清了。”

　　铁锹拍打石像，系统会自动报警

　　王跃峰是永定陵的值班员，他从今年7月起值夜班。他说，开始时，夜深人静，音箱里传出的各种声音让他感觉很不习惯，好像听力一下子放大了无数倍，以往没有注意到的声音都出来了。

　　“平时有巡更人的脚步声，猫、狗跑过的声音，夏天还能听到蛐蛐儿叫。”王跃峰说，开始这些声音听起来都差不多，时间一久，他慢慢能分辨出这都是些什么声音。“人的脚步声和动物的脚步声大小、频率都不一样，甚至一个人走路和跑步的声音都不一样”。

　　报警系统可以人为预设报警值，某些声音超过一定分贝并持续一定时间，就会报警。“目前我们将报警值设置为铁锹拍打石像的声音，一旦出现这些声音，系统就会报警，我们马上派人查看”。

　　除了地下拾音警报，陵区还设置了8个红外一体摄像机和39个监控摄像头，仅各类线材就铺设了10万余米。“配合人力巡更，理论上讲，犯罪分子基本上没有可乘之机。”王海涛说。

　　不过，警报系统启用以来，还没有发现过偷盗行为。记者向王海涛打趣说：“这样，你们岂不是失去了‘立功’的机会？”

　　王海涛正色道：“这种机会，我们宁愿永远不要出现。”

　　宋陵风云

　　文物盗贼作案2小时，无人察觉

　　宋陵的守护者们为何要安装这样一套报警系统？这些裸露在田野中的石像又有何价值，需要如此严密的保护？一切要从3年前的一起文物被盗案说起。

　　2005年1月23日晚11点，一辆小型货车在夜色掩盖下，悄悄接近了宋陵永昌陵区潘后陵的神道。货车在一尊文臣石像旁停下，车上跳下四个黑影……

　　第二天，巩义市公安局接到报案，潘后陵一文一武两尊大臣石像一齐被盗。还没等干警找到线索，5月27日，该局再次接到当地文物管理部门报案，5月26日，永昌陵2号亲王墓又有一尊武官石像被盗。

　　令干警们惊讶的是，巨大笨重的石像并不好移动，这些盗贼究竟使用了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得手了。皇陵看护人除了在巡逻途中发现了一辆可疑的白色轻型卡车，难道没有察觉？

　　经过200多天的侦查，民警找回了失窃的3尊石像。盗贼们交代，他们随身带着圆头锨、三脚架和倒链等工具，在石像周围支好三脚架，将石像抬升到一定高度，利用石像重心偏移的机会，将石像放平，搬进货车盗走。

　　盗贼们承认，石像的确不好搬，他们前后用了2个多钟头才得手。

　　据巩义市文物管理局有关负责人介绍，宋陵共有帝陵8座，皇后陵及皇室宗亲、名将勋臣墓近千座，占地面积约160平方公里。陵内石刻分布范围广，除市区的永昭陵外，其余7个皇陵均分布在野外，保护难度很大。

　　以前，文物保护人员每晚对8个皇陵巡逻一次需要驱车98公里，步行20公里，来回要花费6个小时，难免被犯罪分子钻空子。

　　石像具有很大的艺术和考古价值

　　这些石像非金非银，整天在田野里风吹日晒的，盗贼们干吗要费那么大的劲儿偷呢？

　　北宋的9个皇帝中，除了徽、钦二帝被金人掳到东北，客死异乡外，其他7个皇帝的陵墓均在巩义，加上宋太祖赵匡胤父亲的陵墓，共是8座，号称“七帝八陵”。这8座皇陵规格类似，全都有神道，神道两旁是巨大的宋代石刻雕像。

　　1982年，宋陵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分布于各个陵区的近千件石雕是国内规模最大的宋代造像群，代表了北宋时期石雕艺术的最高水平，堪称“露天石刻艺术博物馆”。

　　永定陵讲解员徐小娜介绍，宋陵石刻艺术承上启下，达到了石刻艺术的顶峰，因其独特的造型、精美的工艺、磅礴的气势和比较完整的群落，具有很大的艺术和考古价值。“这个瑞禽石刻全世界只有14块，都在宋陵。”徐小娜指着永定陵神道上的一块石像说。

　　这块石像整体是个屏风，上面浮雕出一只“怪鸟”：马头、龙身、凤尾、鹰爪，背上还有翅膀。

　　史书上称这种“怪鸟”为“马首禽”，当地老乡管它叫“马头凤”，传说它有辟邪的作用。石刻右下角有一个小山洞，里面雕刻着一个小怪兽。这个怪兽是妖魔鬼怪的化身，经常出来兴风作浪，但当它看到“马头凤”时，就不敢出来了。

　　所有的皇家陵墓中，只有宋陵有这种瑞禽石刻。1996年，它曾被运到美国展览；2000年，以其形象制作的邮票还获得了世界邮票大奖。

　　上文提到的盗窃犯曾交代，在破案前两天，他们已经与一个广东商人谈妥，要以每尊10余万元的价钱将国宝卖掉。

　　屡遭侵扰，国家拨款550万建防盗系统

　　历史上，宋陵不止一次被人“骚扰”。北宋灭亡后，宋陵首先遭到金兵洗劫，其后又遭金的傀儡政权刘豫军队盗掘。之后，民盗相继兴起，当时西京一带盗墓贼也趁火打劫。

　　据《宋人轶事汇编》记载，当时洛阳一个姓朱的盗墓贼在偷盗宋太祖永昌陵时，撬开棺木，盗走棺内宝物后，见太祖腰束一玉带，便想取下来。

　　因尸体太重，朱某就用绳子绑住太祖的肩膀，然后与太祖面对面，再将绳子的另一端结环套在自己脖子上，用力抬头将尸体撑起，解下玉带。不料，尸体受到挤压后，突然口中喷出一股黑水，全喷在朱某脸上，后来再也洗不掉了。

　　这段记载堪比如今正火的盗墓小说《鬼吹灯》、《盗墓笔记》中的情节。宋陵遭受的摧残由此可见一斑。

　　之后，元兵也曾抢掠宋陵；清末和民国初年，文物古董商还勾结帝国主义分子，收买、掠夺出土的文物。

　　2005年，宋陵石像被盗后，引起了国家文物局和当地政府的重视。

　　2006年，国家文物局把宋陵技防工程列入了重点补助项目，陆续拨款550万元在宋陵全面实施集群数字地下拾音报警系统，共建成监控中心12个，基本覆盖了主要陵区和重点文物，并于今年9月通过公安部第一检验所的全面检测。

　　巩义市政府也拨款对陵区进行了规划、修复、绿化，将宋陵文物保护经费列入市财政预算，每年拨付专项经费120万元并逐年递增10%，拨款84万元对宋陵保护房进行了维修改造，面向社会公开招聘了80名年富力强的保卫人员和14名技防操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