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周作人》刘绪源 著上海书店出版社

　　□撰文 王雪瑛

　　周作人的散文我不曾好好读过，因为他的被当成标签般的平和冲淡，年少气盛的时候，哪里有心境来细细地品味呢？整个青春的血液是向着鲁迅先生的冰与火般的冷峻和热烈而去的。在我从20岁到21岁的那个冬季，我的床头是一摞鲁迅全集，最喜欢的还是他的散文，那是离他的心灵最近的作品，鲁迅先生的文字和思想陪我度过了那个漫长而又短暂的寒假，那种力量和温度让我在长夜里不被虚弱和孤单所淹没。所以我是完完全全地忽略周作人的。

　　工作后的忙碌和紧张让我更加远离了闲适洒脱的周作人，我当然也知道他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地位，周作人作为 《语丝》周刊的主编和主要撰稿人之一，写了大量的散文，在他的影响下，上世纪20年代形成了包括俞平伯、废名等作家在内的散文创作流派。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学养的积累，要读懂周作人也是不现实的，我当然还是 “敬而远之”。

　　近来初冬的暖阳下，捧读刘绪源的大作 《解读周作人》，让我终于有机会在周作人散文的大门外张望起来，还是看看吧。

　　“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喝茶之后，再去继续修各人的胜业……”熟读周作人的方家一定会笑我初级，我只能从周作人的名篇 《喝茶》读起，读出他的一种清隽幽雅。

　　周作人的散文名气大，但能说出其妙处的人并不多。张中行在《负暄续话》中，确实说出了一些真感觉， “用平实自然的话，把合于物理人情的意思原样写出来”。他认为周作人的文章 “话很平常，好像既无声 （腔调），又无色 （清词丽句），可是意思却既不一般，又不晦涩。话语中间，于坚持中有谦逊，于严肃中有幽默。处处显示了自己的所思和所信，却又像是出于无意，所以没有费力。”

　　刘绪源先生真正沉入了周作人的散文中，他在 《解读周作人》中对其散文的个中三味确有真知灼见。首先刘绪源分析了许多读者为什么容易接受梁实秋的精致的俏皮，林语堂的生辣的幽默，却独独难以接受周作人。因为周作人追求文章冲淡简朴的外形，不求华美，自创新格，归绚烂于平淡，含丰饶于简朴。因为平淡简朴到了极点，变成了稚拙，易于为没有经验的初读者所不屑。

　　可贵的是刘绪源的梳理不仅仅限于此，他从周作人散文的现象开始，并不将他局限与一种孤立的艺术现象中，而是指出他散文中的“拙”与 “涩”，同小说、绘画、书法等艺术门类中的杰作均有相通之处，在一个宽广的艺术场域中完成了他对周作人风格的思考，不但让我更深入地理解周作人散文的美学风格，也让我对刘绪源先生开阔的艺术视野、明晰的思想脉络和灵动的语言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