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岁的豆豆

　　成了我家一员

　　6年前的一天，母亲突然抱着一个男婴和一堆奶瓶奶粉回来，我和父亲对此瞠目结舌。母亲解释说：这婴儿名叫豆豆，是她远房亲戚的儿子，才6个月，孩子父母要去广州打工，在家乡找不到合适的亲友托付，两口子就抱着孩子来重庆找“有钱的亲戚”代养豆豆。母亲是个心软的人，经不住豆豆爸妈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了。

　　“豆豆爸妈说了，农村的孩子好养，给口饭、给口水就成。”母亲这句话说得我心里一酸，再看看母亲怀里兀自吹着口水泡泡的小豆豆，我也动了恻隐之心。我问孩子抚养费怎么办？母亲从口袋掏出800元钱说，这是豆豆爸妈给的，以后还会每个月定时汇款来。就这样，豆豆成了我家的一员。

　　带孩子比我想象中的难多了，豆豆是个“倒瞌睡”，白天呼呼大睡，晚上却通宵达旦哭闹，搅得一屋子人都睡不踏实。我担心父母身体能否吃得消，谁知面对豆豆，两位老人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耐心和毅力，每天给豆豆喂奶粉、换尿布忙得不亦乐乎。一天临晨2点多钟，豆豆哭得实在太凶，为了不打扰我第二天上班，爸爸干脆抱着豆豆在小区里兜了几十圈，直到豆豆完全安静下来。这事让我对爸妈好一阵心疼，为了别人的孩子至于把老命都豁出去吗，可爸妈却毫不在乎还乐在其中。

　　渐渐地，豆豆开始适应我家的生活，长得又快又壮，也越来越粘爸妈，嘴里爷爷奶奶地叫个不停。爸妈呢，则把豆豆当作自己的亲生孙子来呵护。

　　整整4年

　　我承担豆豆全部费用

　　在爸妈的精心抚养下，豆豆活泼健康地成长起来。美中不足的是，第一年豆豆的父母还每月定时给豆豆汇生活费，第二年开始，汇款开始变得时有时无起来。我电话催款，他们总说手头紧张。因为母亲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父亲那点可怜的退休金只够他买烟，所以，豆豆爸妈一旦不寄生活费，这钱只能由我这个独女垫上。

　　春节时，豆豆爸妈终于回来了。一见面，他们就对我们全家表示了衷心的感谢，尤其是对母亲，更是不吝溢美之词，母亲听着很是高兴，但我直言不讳地问豆豆爸妈，还要把孩子放在这里多久？闻听此言，豆豆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打工的艰辛。豆豆妈说他们确实该在今年带豆豆回家，可他们并没如期挣到足够的钱，如果非要接回豆豆，他们也唯有把豆豆一同带去广州了。当然，如果我们愿意再收留豆豆“一段时间”，他们将感激不尽并将继续寄生活费回来。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收豆豆似乎太不尽人情，尤其是母亲，一听说要送豆豆去当“外来务工子女”，她立即转头，用恳求的眼神和试探的语气问我：“只是多副筷子而已，好吗？”我缓缓点下了头，豆豆就这样重新回到了这个家庭。

　　但是，豆豆爸妈并没有完全履行他们的承诺，汇款仍然时断时续。我要母亲打电话催款，可几个月后我才发现，母亲根本没打电话，而是将我给她和父亲的生活费省下来抚养豆豆。我赶紧自掏腰包，将这笔钱给爸妈，生怕老两口又委屈了自己。

　　豆豆快3岁时，豆豆爸妈终于不再寄一分钱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默认并接受了这个事实，豆豆的生活费，就这样潜移默化地完全转移到了我的头上。

　　我想送豆豆回家

　　母亲不同意

　　转眼间，豆豆已经6岁。6年来，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女儿，同时承担了豆豆的全部开支。每次一谈生活费，豆豆爸妈就说没钱；一说接豆豆回去，他们就说要带豆豆去广州打工。而母亲一听这话，立即临阵倒戈，不同意让豆豆走。豆豆爸妈这招百试百灵，再后来，母亲对豆豆爸妈的态度，从当初的愤愤不平，慢慢转变成了眼不见心不烦。“这种不负责的父母，把我家豆豆还回去，我还不放心呢。”母亲鄙夷的说。

　　一天，我和母亲带着女儿、豆豆一同逛商场。豆豆看中一款300多元的遥控汽车，我认为太贵，不给他买。结果豆豆立刻撒泼，我忍不住吵了豆豆两句，一旁的母亲竟然和我杠了起来，她边给豆豆抹眼泪，边一脸怨气地看着我说道：“不是你亲生的，你就这样对他！”

　　那天晚上，我和家人严肃地讨论了豆豆的去留问题。我表示明年豆豆就7岁了，该把他送回父母身边了，我没余钱供他读书。母亲轻描淡写的说，不就一点课本钱嘛。我反驳说重要的不是钱，重要的是孩子的教育问题，我有自己的孩子，没精力和财力同时抚养和教育两个孩子。

　　我还告诉母亲，因为他们对豆豆的溺爱，豆豆已经变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小皇帝”，这不利于豆豆成长。母亲开始不吭声，但后来，她态度很坚决：“谁也不准把豆豆从我身边抢走！”

　　我只有依旧承担豆豆的一切开销。但是，我确实感到力不从心啊。

　　本版文／记者 封雪摄影／记者 陈浮

　　（采访场地由王府井ＳＰＲ咖啡友情提供）

　　Ａ

　　6年前，赵耀（如图，化名）的母亲将双双外出打工的远房亲戚的半岁儿子豆豆抱回家抚养。开始，豆豆父母还偶尔寄来生活费，后来，豆豆父母开始拖欠儿子的生活费，最后，豆豆父母甚至以在外挣不到钱为理由，一分钱都不给。

　　这笔费用自然落到了独生女儿赵耀身上。6年中，赵耀有了自己的孩子。同时抚养两个孩子，让她压力渐大。她与父母商量，想把豆豆送回去，但母亲坚决不同意。母女俩为此展开了一场情感拉锯战……

　　记者：你觉得爸妈为什么不愿送豆豆回家？

　　赵耀：一是爸妈日久生情，把豆豆当作了自己亲生的孙子。第二点，爸妈可能觉得我赚钱很容易，养豆豆经济上不成问题。

　　记者：你反对父母继续养豆豆就是因为经济的原因？

　　赵耀：经济是一方面，现在经济危机，下一步我的收入如何我自己也没有底；另外父母岁数大了，身体不好，照顾一个孩子是很辛苦的。但最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豆豆的教育是一个问题，我父母，我，都负不起这个责任。这是他亲生父母的法定义务，他们怎能不管不问呢？

　　记者：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赵耀：实在不行，我只有选择下下策，封锁父母的经济来源了。我目前的月收入在一万元左右，可我得供两个孩子、两个家庭啊。爸妈和豆豆现在一个月的吃穿住行加零花，总共在5000元左右，要是豆豆上学了，学杂费、文具费这些开销太大。我确实压力很大。

　　我准备对爸妈“经济封锁”

　　面对面

　　记者手记

　　Ｂ

　　Ｃ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也许，当初赵母抱豆豆回家的原因，更多的是出于一位老人的慈悲之心。

　　然而，当豆豆父母开始暴露出责任心问题的时候，赵耀父母并没有主动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间接地将经济的重担转移给自己的亲生女儿。而身为女儿的赵耀此时若能坚决站出来拒绝豆豆父母，可能事情也不至于拖到6年后这么复杂。

　　日久生情。对本来就怀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的赵母，确实很难割舍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豆豆。

　　当然，赵耀一家人的爱心，也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豆豆父母对责任的逃避？

　　同时，对豆豆的教育确实是一个任重道远的任务，豆豆的成长也不仅仅是经济这么简单。好心也要讲究方法。老人因为眼前情感，而不理智考虑豆豆长远的出路，这样的“爱”是不理智的。

　　我们不赞成赵耀走到动用“经济封锁”这一步，这肯定会让父母伤心。我们还是建议赵耀好好和父母沟通，为了豆豆的身心健康，他应该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起。同时呼吁豆豆的父母，尽起为人父母的责任。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天下儿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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