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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平行线的相亲

  几乎到了“年老色衰”的年龄,但却仍待字闺中。自己尚能强装镇定,然父母大人心急如焚,更有亲戚朋友以慈悲为怀,于是一次次相亲活动次第开展。

  今天要见的是一个社会精英——海外留学归来,有创税不少的实体,区政协委员。还未见面,兀自矮了三分。

  “精英”出场,穿粉蓝色西装,水色衬衣,唇红齿白,丹凤眼上挑,面如古代戏台上的小生,连环画上的西门庆那般模样。暖场后便和牵线的媒人交谈,与我那满怀希望的母亲寒暄,应付得滴水不漏。

  大型会晤之后安排了看电影这样的文娱活动。于是我坐上“精英”的本田雅阁,两位缓解紧张气氛的朋友另驾一部车尾随而行。车内窗台上摆着观音铜像,后视镜上挂着好几串或木或玉质的佛珠,看到“精英”手上的玉珠手链和无名指上硕大的玉石戒指,想到刚才他讲的,平时的爱好就是品品茶,下下围棋,研习下书法,不由得好奇打听,如此浓郁的中国情结是自小家庭熏陶培养出来,还是自海外归来后“中国意识”的苏醒呢?果不其然,答案是后者。想像着“精英”在南半球的两年求学生涯中,在老外西洋文化重重包围中,自尊的他用让洋人觉得神秘又敬畏的“中国风”,为自己筑起一道保护的墙,守护自己的精神家园。以至于回国后,仍然依赖其温暖。

  车子如鱼得水地在宽敞平坦的芙蓉路上行驶,“精英”用毫不张扬又略带自豪的语气向我诉说着他的一个个梦:掘金梦,留学梦,移民梦,实体梦,双博士学位梦……每个梦都那么流光溢彩,而他又是那样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地在实现他的梦。我的梦呢?不过是“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的闲适罢了。车驶过二桥,湘江两岸点点灯火装饰了车窗外的黑,每盏灯后都有一个专属的梦吧:有的是精英那样的精致珐琅彩,用来装饰一个个富丽堂皇的场所或者填充一个个藏珍纳宝的密室;有的如我这样的糙瓷大碗,盛的是波澜不惊朴素的平实。

  看完电影后,我们一行受邀到“精英”家里品茶。此处为城中心闹中取静的场所,绿色的热带植物,铜铸的孔雀,别具匠心的曲径和棕榈小亭,无不显示着该小区的不俗品位以及隐藏其后的“不俗”价位。待进了门去,却发现酷爱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采取的是欧式宫廷复古装修风格。各种大一号的家具簇拥在这个百把平方的套间里,自有一番家境殷实的派头,墙上挂着小狗的油画,俗气和笨拙的画技中也透着几分可爱。阳台上耗资万元左右的盆景假山鱼池是“精英”颇为得意的创意。确实,绿色植物在淋水喷头下,生机盎然,池里几尾小鱼也是那么悠然自得。不过在几个山石突起的地方,放着几个嫩绿、鲜黄、粉红的卡通盆栽,很是刺眼不协调,让本来古朴雅致的意境徒生几分滑稽。

  “精英”在他几万元的、国外进口的茶几上为我们泡茶,在我们外行看来繁琐复杂无比的茶具在他手里使得得心应手,两块用途不同的手帕,被他修长白净的手拿着,擦完左边擦右边,擦完里面擦外面,看得我眼花缭乱。接过那小巧的茶杯,很不懂饮茶之道的我,拘谨地按照某次在杂志上看到的“三口为品”的简单教化啜着。无奈我们这里的自来水里漂白粉的气味,纵使是昂贵的“大红袍”,也是掩盖不了的。水是茶的生命,不然,再多的花架子,再精美的行头,也是枉然。

  很多话,我都没有对高山仰止的“精英”说,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会晤的时间真的不长。只是,在挥手道别的时候,我是多么地如释重负。

  这是一次多么成功的相亲活动,结构完整,步骤紧凑,主角配角恪尽职守,把盏言欢。这又是一次毫无悬念的相亲失败,男女主角纵是各自有百般的好,不过两条平行线而已,见面之后,必然迅速弹开,各奔东西,各自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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