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教授退下来后，返聘在一所大学教书，每天早出晚归，很敬业。

　　她的小孩好大了，有儿子了。另买了房子，分开住了。家里就住着她和老伴李主任，衣食无忧。李主任是从行政事业单位退休的处级领导，缘于单位的福利待遇还可以，退休金三千元左右，卢教授大多没管过他的账，随便他怎么花，过小日子绝对没一点问题。他在位时工作积极认真，风风火火。可是退下来后，却判若两人。每天不是睡就是看电视，哪里也不去，任何活动也不参加，并且，好像有许多忧心事一般，成天唉声叹气。

　　其实，卢教授知道他什么鸟事也没有。

　　星期天，阳光正好，满屋子的明亮。卢教授一边把被子放到外面晾晒，一边对李主任说，老李，这么大好的天气，你老呆在家里做什么，不怕身上长霉啊。

　　李主任没把她的话放在耳里，坐在电视机旁，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雷打不动。

　　卢教授细起心来劝说，别人退休了，就不像你一样，人家积极参加老年协会活动，唱歌，跳舞，钓鱼，你也学学人家的样啊，会积起病来的啊。李主任和卢教授，几乎是同时退休。当时，李主任就不赞成卢教授去接受大学的返聘，少年夫妻老来伴，年老了看着屋子里有个伴，即便只说说话，也是满屋子的温暖。两个人的退休薪加起来也有六七千元，够用了，又不是缺钱花，要赚那么多钱做什么。卢教授也有自己的观点，多上一节课，多一节课的钱。钱啊，从来就没有人嫌多了的，钱就是胆，就是后盾，这世界有了钱什么都好办。所以，她不顾李主任反对，坚持上班教书，风雨无阻。

　　李主任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老婆，心里却怄着，做不出声。但他却对卢教授说，这么高档的电视机，如果不见天看看，像你过日子一样老把它搁置一边荒芜，恐怕灰尘也好厚了。

　　李主任动不动就发火，还摔东西。卢教授一看到他这样就烦，好像不认识他似的，不想见到他。一见到他，心口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堵塞起来了。说你老年痴呆了啊。

　　李主任一听老年痴呆，就像别人挖了他祖坟那样恼火。他知自己没有。心想，谁教你掉进钱眼里，以致家里发冷，冷得好孤单。

　　卢教授以为这只是一时气话，没想飞快地得到了应验。没些日，李主任果真患了脑溢血，死在医院雪白的病床上。病前也没个先兆，以致卢教授任何思想准备也没有。

　　突然没了老伴，失了依靠，冬天连个暖脚的人也没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卢教授好后悔。她解除了聘约，一个人在家守着一座大房子，还有很好的物质生活，但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她突然发现，什么都没有了意义，这一大把年纪，还在外拼命做什么。

　　她一下子感到好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