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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空气中弥漫的,丝丝缕缕,沁人肺腑,都是一种甜丝丝的香气。若清晨的雾霭,在山前,在屋后,小村里到处都是这种甜香的气息。地里干活的歇了手,想像着香气的源头。就连狗也不再到处乱跑,乖乖地坐在门口,见了生人也不叫一声。

  我自然熟稔,这是红薯煮熟了的气味。我如迷醉花香的蜂蝶,悄然守候在秋婶家门外,我知道,定有一大缸子冒着热气的糖薯就会端出来送到我家。

  秋婶是我们这里的美女,乡下女子是不施粉黛的,黑亮的长发束成辫子垂在身后,粗布衣裳总是那么得体。她是大山里嫁出来的,于是我认为,美女都是大山里的好山好水滋养出来的。记得到我们懂些事时,都会在本子上认真地写下这几句:

  高山有好水,平地有好花。人家有好女,没钱莫想她!

  我不知道六福是秋叔秋婶的什么人,小孩子家的也不能随便打听。但他一到农忙就会来秋婶家,还有每年晒薯片,打薯粉他也是会来的,所以一见到他,我就会想起甜滋滋的糖薯。秋婶家也不把他当外人,不过我一直没弄清楚端倪,六福高大帅气,为何没有结婚。六福一来,秋婶的脸颊就会浮起两朵红云,女人红着脸最好看,从那时起,我一直有这种想法。

  雪白的生薯片倒进沸水中,瞬间随水翻腾,白色的水气氤氲着整个厨房,甜丝丝的空气呵!灶下秋婶不住地添柴,干透了的劈柴带着松脂香味,赤红的火苗不住舔着灶上的炊壶,映得秋婶的脸也红艳艳的。薯片熟了!灰色而软滑,秋叔用长长的竹篱捞起沥干了水,又倒在箩中。这时节,太阳刚刚升起。

  泛着白霜的草地踩得沙沙作响,干净的晒簟摊开来,煮熟的薯片要一片片摆在上面。这个工作我向来是不请自到的,冒着热气的薯片还有一股甜香,摆薯片最轻松,还可以随手拿拈到嘴中,并没有人会责罚我的贪吃。

  焯过几次薯片的水像一锅浓汤,灶里的火渐小了,秋婶没有去摆薯片,而是麻利地抓起一把早泡好的黄豆花生仁丢在锅中,又拿了个头小的红薯放在锅中熬煮。一时半会,那晒薯片的也收工了,锅里也稠粘得能牵起丝来,咕噜噜的每个泡都是甜丝丝的香气。秋婶会用缸子盛了送与各位邻里。其实村里人早被这甜蜜蜜的空气所陶醉,也知道必然会有糖薯送过来。

  六福晒过薯片,又帮着秋婶家打了薯粉,晒了薯丝,年前的农家事也做得差不多了,他就要回自己的家去。后来才得知,六福的家就住在那“高山有好水”的地儿,据说走路上山得半天时间。六福和秋婶以前是恋人,青梅竹马的那种,不过秋婶的家人却早早下山为她订了一门亲。山上的女儿都嫁到了山下,又很少有山下的女儿愿意嫁到山上,尔后六福终究没能找到伴侣。六福下山来,总是要到秋婶家坐坐,帮他家做些农活。或许秋叔容忍他的存在,是一种妥协,是因为自己的懒惰(这是村里很多人的看法),还是他想成全秋婶的一片痴心,还是我们年少,懂得的实在是不多。

  薯片其实晒了一两天后最好吃,嚼着有些筋道,还可以慢慢回味。其实可以回味的,更多是我的往事,在我懂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往往是骗人的鬼话后,我就沉浸于过去不可自拔。是的,很多事已经逝去,秋婶老了,油亮的辫子变得细而灰白,红润的脸庞刻满了印痕。秋叔也老了,变得絮絮叨叨,甚至有点猥琐。六福倒是下了山,住在镇上的敬老院内,昔年高大的身形佝偻了,还得拄着拐杖,时光呵,无情!六福老了,不愿再去秋婶家,她家的农活再也没了帮手,红薯地渐渐荒芜,那甜丝丝的糖薯,也消失了。我想,六福佝着身子坐在红薯地里时,一定是和我一样,整日里怀想纷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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