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业余足球联赛的开展一直很红火，参赛球队水平也日渐提高。陈飞摄

　　中国足球已经跌到了最低点，中国足协的形象和公信力也跌到了前所未有的谷底……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有名无实达五年之久的长沙足协，正在这个肃杀的冬天，酝酿着一次新的改选。而在改选之前，一个有基层足球工作者、球迷代表、商家和媒体代表参与的“座谈会”也在贺龙体育中心六楼的会议室“悄悄”召开。一个未曾事先设定的议题成为了主题：长沙足协，要干什么？能干什么？当然，这本来就只是一个提问题的会议，而不是解决问题的会议。这篇报道，也只能是总结一下“群众的呼声”，而不是超出能力范围地去试图分析怎样解决问题。

　　星辰在线12月16日长沙讯 （记者 涂坚毅）这是一场时下并不多见的会议：会议组织者、长沙贺龙体育中心主任罗文军除了开场白之外，大部分时间在忙于做笔记；每一个与会者都在踊跃发言，或者与每一位插话的人辩论、讨论；媒体记者也没有拿到会议通稿，而是在忙于记录那些平常很难在公开场合听到的言论。人们都从自己本职工作的现状，向长沙足协提出了一个共同的问题：足协应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学足球的困惑

　　来自长塘里小学的李老师，带了这支已经拿过无数次市级、省级、国家级乃至国际级小学生足球比赛奖项的王牌球队多年。现在在长沙的足球圈里，一提到长塘里，人们马上会想到这个小学的足球队。但李老师却也有了一种有心无力的疲惫。

　　在现在的体制下，足球要从娃娃抓起，最方便也是最好的方式，无疑是在小学里组织球队。但在现在，在长沙市范围组织一次小学生的足球联赛，报名参赛的队伍一年比一年少。“再这样玩下去，到时候只有长塘里小学一支队伍参赛，有什么好玩的？”另一位从事小学生足球教育的老师说。而即使是在“金牌球队”长塘里小学，足球队也已经没有了以前那样受重视。李老师谈起这支球队，便有一些无奈：“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一度停训过三个月。”而另一位老师则提醒：“你们到长沙各个小学去看看，有几个小学能够提供学生训练或者玩耍的足球场？”

　　即使是像长塘里小学这样在“玩足球玩得好”的学校，教练们也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方面对手越来越少，对球队的进步不利；另一方面，拿不拿冠军、得不得奖，都将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似乎，足球训练的惟一目的，就是为了拿冠军。

　　究其原因，在于以升学、加分为主要甚至是惟一标杆的学校体育，在很大程度上，使得从娃娃开始，体育就变成了一个工具。而体育本身具备的娱乐性及其精神内涵，退到了次要的程度。而一旦沦为工具，且是“回报率”偏低的工具，足球这个项目处境更为尴尬：领导若喜欢，一切好说，领导不喜欢，一切免谈。在这个问题上，在这个基本的“学足球”的问题上，长沙足协能干什么？

　　 踢足球的烦恼

　　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的何老师几年前“承包”了学校的足球场，利用学生不上课的时间，将场地有偿提供给社会的业余足球爱好者进行比赛。而现在，他已经是一个组织了好几届业余比赛的“著名组织者”。业余足球圈里，从裁判到运动员，多多少少都参加过何老师组织的业余联赛。尽管比赛越来越规范，越来越供不应求，但何老师对于足协同样有着不少的期待。

　　其实，在长沙市，何老师这样的人并不少。最开始，大家都只是提供场地，收点场租费。而现在，各种名目的业余联赛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多。一位老师说，“锻炼身体，大家为什么不选择上街打架，而是选择踢足球比赛？这一方面足球有着它本身的乐趣和魅力，另一方面，人们更愿意在有共同规则的情况下来玩游戏。任何时候，足球都有它的生存空间，曾经在战火中的阿富汗、伊拉克，不一样有人玩足球！”

　　现在的问题是：业余联赛正在丧失部分的吸引力。何老师们也发现，每组织一届比赛，夺冠的队伍不同，但队伍里的人却总是能找到不少熟脸的。这些曾经受过专业半专业训练的“候鸟球员”，已经成为业余比赛中的“球霸”：这一届比赛代表甲队，下一届比赛代表乙队，甚至在同一届联赛中，也经常出现在不同的球队里。这种情况造成的后果是：参与玩的人越来越少，想玩的人，只有干脆不参加联赛，自己约队一场又一场地打着“友谊赛”。踢足球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乐趣显然比有裁判有胜负观念的业余联赛要少上许多。

　　业余联赛在足球运动中起什么作用？当然，它不需要更高的水平，也不需要更多的奖金，但它需要存在——一个完善而公平的业余联赛体系，对于踢足球的人来说，将是一个莫大的乐趣。长沙足协，又能够在里头起什么作用？

　　 看足球的郁闷

　　有要学的，有要玩的，当然还有要看的。球迷领袖虎哥正是“要看的”人里头的代表。而这样的人，更是足球运动发展的基石。当然，“基石”们的绝大多数更愿意半夜起来看欧洲联赛、冠军杯、世界杯，却只有很少的人愿意来到贺龙体育中心，在一个惬意的阳光午后，来看一场“长沙金德”的中国顶级职业联赛。

　　这其实是一个复杂的问题，除了中国职业俱乐部共有的特性“水平太低（比起欧洲联赛来）、负面新闻太多”之外，长沙的球迷对于金德俱乐部，仍然在冷眼旁观。喊了两年的“融入长沙”、“植根长沙”，人们还是把它当作一个云里来云里去的“空降师”——主场比赛前从株洲基地过来踢，打完之后又马上回去株洲。而且即使在株洲当地，长沙金德也是驻扎在金德工业园内，与本地媒体、球迷并无多少往来。有人也开玩笑，说性质特殊如驻扎的人民解放军，也能够与驻地群众鱼水情深，想进金德工业园看一眼球队训练，却比进军营参观还要困难。

　　虎哥是少数坚持每场必到的球迷之一，他所带领的人数却越来越少，原来的老会员们退出不少，新会员却越来越难招募。现在在贺龙体育中心，声音最响的当然是主席台对面的金德职工助威团，几十面从株洲运过来的大鼓，一擂起来足够吓人。事实上，长沙球迷在内心中逐渐形成的一个印象是：这是一支企业内部的球队，自己玩、自己看，至于票房和人气，似乎并不需要别人来操心。当初长沙引进这支球队时，投入和支持并不少，想来绝对不是愿意看到目前这种情况。

　　长沙球迷却真的不需要一支职业球队吗？这个问题就像是在说，中国球迷真的不需要国家队吗？这样的问题或许不是改选后的长沙足协能够解决的，但绝对是改选后的长沙足协绕不过去的。

　　千万别向中国足协学习

　　一为快涂

　　开会那天，我对罗文军开玩笑说：只有一个请求，千万别向中国足协学习！

　　但这样的会议却是言之有物的，没有套话，没有口号，以至于我当时就感叹：这是一次最好的采访，好到甚至不需要记者提问，便可以收获到无数的“猛料”与“实料”。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长沙足协改选，并算不上一个多大的新闻。一个专项体育协会，级别不高、实权不多，既说不上有多少既往成绩，也不好说能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成绩来。但在场的人们反应如此热烈，说话如此激烈，就像是一群地下党员，终于见到了一度被敌人破坏的党组织又建立起来了。

　　原因我想无非只有一点：中国足球再烂、中国足协再无能、再腐败，足球这项运动仍然是有很多人喜爱的。要学的还在、要玩的还在、要看的也在，这些基础在这里，足球就不会死——即使是死了，也有活过来的一天。当然，把这些都寄托在长沙足协身上是不妥当的，也是它难以承受的。但问题是，如果连足协都不做，你让谁来做？

　　开完会我就在偷偷地笑：长沙足协“闭关”这么多年，一出来想干点事，却发现问题一大堆。那感觉就像是大清帝国一觉醒来，发现老祖宗的火药已经被洋人改造成步枪大炮，郑和的帆船却被人家改成了铁甲船，枪口炮口都对着我们；偏偏我们红缨枪也锈了，大刀刃也卷了，士兵们手里还拿着烟枪云里雾里……

　　当然这也是在开玩笑。有些事情，能干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好，特别是一些诸如青少年培养、业余联赛组织、裁判培养之类的基础工程。这比提出一些类似“三年内实现足球人口突破多少万”、“五年内打造一支夺取联赛冠军的职业球队”这类不着调的口号要好得多。这种事情是动不动就喊着要“奥运夺牌”、“走向世界”、“申办世界杯”的中国足协才干的——别学它，让它自己玩去。

　　那天闲来无事看《金刚经》，佛问一个叫须菩提的徒弟：若人满三千大千世界七宝，以用布施，其福德多不？大意是说，有人用好多好多的金银珠宝来布施，就像比尔·盖茨那样，这个人福德多不？须菩提说，当然多啦。佛又说，其实如果有人从《金刚经》得到觉悟，然后去劝导人家，解脱人家的烦恼，比这个福德还多呢。其实佛经我也不懂，但我知道，干点基础活，也是积德行善，且善莫大焉。不然，除非你像比尔·盖茨那么有钱，或者像中国足协那么无耻。（星辰在线-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