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X号病床

　　见习记者 张姝

　　昨日15：00，读者来电：新塘路与凤起东路交叉口，一辆依维柯与一辆商务车相撞。依维柯上一个男人，好像脖子断了。

　　男人姓孙，54岁，河南信阳人。120急救医生说，现场抢救时，鼻孔、嘴巴冒血，左脚抬不起，全身僵直，后被送到市红十字会医院。

　　16：00，我赶到医院急诊室，病房里找了一圈，没有。

　　住院了？急诊室严医生眉头皱起，“哪里住院，急诊室留观都不肯，一直说要出院。CT诊断是颈椎疑似骨折，一有闪失是要瘫痪的！呶，人还躺在监护室门口的推车上，你也帮我劝劝他。”

　　老孙戴着颈套，躺在推车上。

　　老孙躺着也不老实，一会儿打电话，一会儿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满掌是血迹。我帮他把垂在地上的被子盖好，他做出惊人举动——微微起身，点头致谢。吓得一旁的护士冲上前，双手捧住他的脑袋。

　　老孙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满嘴酒气。是酒后驾车？老孙说不是的，自己坐副驾驶座。老孙躺下，开始说事故经过——

　　“我是无敌金刚锁具公司工人，车子从下沙到城里给客户送货，再去景芳卸货。

　　“车由南向北开，遇红灯正要停下，旁边一辆清洁车想超车，我们躲避不及往前冲，不料撞上对面待驶车道的车子。

　　“一个急刹车，我脑袋往前撞，整个人蒙了。当时啊，我没绑安全带，正跷二郎腿，左手托下巴，在想事情……”

　　问会不会酒喝多了，人坐不稳？

　　老孙眼睛一瞪，有点生气，“我每天一斤白酒，中午才三两江西四特！”

　　说着，老孙把被子一掀，一骨碌坐起来，赤脚站地上，弯身拎起球鞋。

　　骨科医生急忙上前劝他：“你的颈椎好像已经骨折了，现在出血还慢，你再动来动去，出血就多，当心和桑兰一样！”

　　老孙大概也不知道桑兰是谁。问他：“你是不是担心医疗费啊？”

　　没等老孙回答，正巧一小伙子满头大汗赶到。小伙子正是依维柯司机，他说“老板电话里说了，医疗费不用他出一毛，工资照发！”

　　老孙在小伙子胳膊上拧了一把，低声说，“你还说什么呀，我就是要走！”

　　我急了，一把抓住老孙的手。

　　老孙一边摆动脖子证明自己没事，一边和我说，“姑娘，我小儿子10多岁查出心脏病，筹医疗费筹到20岁，才在北京装了心脏起搏器，花了11万！看病，花钱快。老板夫妻对我好，中饭本来5块钱，怕我不够吃，加到6块了。我自己觉得没啥事，就不用再麻烦他们了。”

　　旁边病友插话，“你这样怎么回老家过年？”

　　老孙抿抿嘴，“我在杭州9年，9年没回老家了。几个孩子家庭负担也很重，我管好自己就算了。”

　　说着，老孙顾自己大踏步往急诊室门外走去。小伙子回头对医生说，“我记下医院电话了，一有问题马上送他回来。”

　　截至22：00，问医院急诊室，老孙没有再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