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猿人头骨还会再次出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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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张演钦
今日看点
□北京人遗址亟待保护
□挖出了很多老鼠化石
□假如能再次挖出头骨
□中国人起源即可定论
中国人先祖来自哪里
羊城晚报：目前大家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是：中国人是源自北京周口店还是非洲？此次发掘对解决这一问题有帮助吗？
高星：周口店北京人其实只是中国乃至亚洲直立人阶段的代表，并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人类。目前有两种观点：一是以北京人为代表的直立人后来灭绝了；一种则是没有灭绝，继续进化。从中国的材料来看，从元谋人到北京人再到广东的马坝人，连续演化的脉络是清晰的，中间并没有被替代，和欧洲的古人类演化模式不同，他们那里发生过古人类演化链条的中断。
在不同的地方，人类衍化的模式是不同的。在中国，是一种融合，而不是替代，我们身上的血液是混合体。农业发明之前，人不是定居的，迁移是常态，是动态的，不是静态的。我相信这次发掘对这些问题如直立人的演化和迁移过程，对北京人生存的确切时代和气候环境，会有进一步的认识，也将为破解有关人类起源与演化的重大科学问题奠定更加坚实的基础。
6月24日，“周口店北京猿人遗址”最新一次考古发掘正式启动，到今天刚好一个月。此次清理发掘的部位是古人类曾经生活过的山洞遗址“猿人洞”的西剖面，距今已有70多万年的漫长历史。
一个月的考古发掘、保护清理，科学家们究竟又发现了什么秘密？近年来流传甚广的“中国人源自非洲”论，会不会因为此次发掘而得到确证，或者否定？
昨天，记者专访了此次考古项目的领队、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副所长高星。
挖出了什么？
羊城晚报：此次发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什么新发现吗？
高星：发掘工作按计划进行，进展是多方面的，包括发现了一些哺乳动物化石和石器。哺乳动物主要是小的种类，也就是啮齿类，比如老鼠等，还有一些小鸟类化石。这些化石以前也发现过，但没有这么多。
羊城晚报：这些化石很小吗？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这么多？
高星：这次我们改进了发掘方法，比如敲碎每一块出土的土块，再用三层的细筛筛选，连一根针都漏不过去，所以发现了很多非常细小的化石，有的用肉眼还看不见，要借助显微镜把细小的化石找出来。
羊城晚报：这些小化石的价值大不大？
高星：都很重要，它们对地层年代、环境的研究非常有帮助。小的哺乳动物进化得很快，对其种属和类群的精确鉴定可以提示所在地层形成的时代；同时小哺乳类动物对环境变化十分敏感，它们会透露其生存环境的重要信息。大的化石当然也会有类似的作用，但其进化速度比小的哺乳类动物要慢得多。我们下一步要对这些化石系统研究，由考古学、人类学、哺乳动物学、地质学、年代学、环境学等各门类的专家分类主持。
为什么要再挖？
羊城晚报：自1937年算起，至今已有72年，为何现在又一次清理发掘周口店遗址呢？
高星：这次是周口店遗址自1937年大规模系统发掘停止后首次进行的以保护为目的的抢救性考古发掘，而且是以保护遗址为宗旨的考古发掘，定位是“抢救性清理”，因为周口店西剖面上部出现了开裂，有坍塌的隐患。虽然这是很小的部位，即使坍塌也是很小范围的坍塌，但由于周口店遗址地位独特，价值重大，对其中包含的任何遗存都必须小心对待。所以，我们要在自然破坏之前，把所有的材料和信息提取出来，否则我们会丢失大量科学研究资源。
羊城晚报：这些隐患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高星：1937年大规模发掘停止后，这里一直处于露天的自然状态，不断的风吹雨淋雪冻，加上风化，蚕食、损害了遗址的肌体，导致发掘后遗留的剖面出现了松垮。1927年-1937年进行发掘的时代，没有遗产保护观念，只是把化石挖出来研究，没有将挖掘面做平稳和做安全，造成其本身凹凸不平，上突下缩，头重脚轻，留下坍塌的隐患。
羊城晚报：据报道此次发掘面积仅为20平方米。确定这一数据的根据是什么？余下的面积何时再做处理？
高星：这是根据遗址剖面现存状况和保护的需求而测算的，要通过这20平方米范围内的发掘达到保护和科学取样的目的。20平方米是一个上限，实际上只是十多平方米的发掘面积，但深度有30多米。周口店遗址的地层是由多层物质堆积而成的，含人类化石和文化遗存的层位被称为文化层，我们的原则是：尽可能少去触动原生土质，留更多的堆积体给掌握更先进科技手段的后人发掘和研究。只要土体还稳定，就不去触动，就像身体的一个器官出了毛病，一般是采取局部手术，而不是把整个器官都切除掉。
有什么意义？
羊城晚报：这次发掘和以前的挖掘在理念和技术上有何不同？
高星：理念上，之前是以寻找化石为目标，这次是以保护、抢救远古文化遗存为第一目的，同时注重系统的基础研究，所以在面积、部位、方法等方面都格外谨慎。
此次将对遗址进行全方位的基础科学研究，发掘面积虽然不大，但对核心区剖面进行具体的挖掘和取样，机会难得。1958年前后和1966年前后对遗址进行过小规模发掘，但并没有对遗址剖面进行总体分析，这次则是从上到下进行基础科学问题的探索，如年代建立的问题、环境变化的问题、地质学研究的问题。
这次发掘，对研究人类学非常重要，比如堆积形成的动力是什么？沉积的过程是怎样的？周口店北京人会不会用火？原来认定北京人能够控制性地用火，但有西方学者说这可能是鸟粪的自然风化，现在这里发现了像灰烬的堆积，可以作为证据吧？地层堆积中有烧骨和木炭，火烧的迹象是确凿的，他们又说可能是洞外烧过的物质被水冲进来的。这些都要用地质学的研究来回答，比如如果能够证明相关层位的形成过程不存在流水的作用，那么人类活动的证据就会更加坚实。
许多人问什么时候会发现头骨？其实发现头骨固然重要，但能够解决重大的基础问题更重要。随着科学的发展，以前的有些结论，在新的形势下要做新的分析。比如对北京人狩猎、用火的推断是令人信服的，但并不是所有的证据都无懈可击。
◎当年风云
北京人头盖骨的发现
明确了人类进化序列
1918年，瑞典地质和考古学家安特生在周口店发现一处含动物化石的裂隙堆积。1921年，安特生和奥地利古生物学家师丹斯基等在龙骨山北坡又找到一处更大、更丰富的含化石地点，即后来闻名于世的北京人遗址———“周口店第1地点”。1921年和1923年，先后发掘出两颗人牙，并定为人属。
1927年在周口店开始进行大规模的系统发掘，1929年，在中国考古学家裴文中主持下，发现了一个完整的北京人头盖骨。这一消息的公布，震动了世界。随后又发现了石器和用火遗迹。这时，直立人的存在才得到肯定，并从而基本上明确了人类进化的序列，为“从猿到人”的学说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发掘工作被迫中断。当时已发现的北京人头盖骨共5个，此外还有头骨碎片、面骨、下颌骨、股骨、肱骨、锁骨、月骨等及牙齿147颗。这些珍贵的标本，于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后下落不明。
建国后，周口店的发掘得到恢复。北京人遗址的材料，在全世界发现的同一阶段人类遗址中，是最丰富也是最系统的。1987年，遗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中国首批“世界文化遗产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