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应魁说，这就是当年宋忠正住的窑洞。

　　哥哥王应蛟潜伏期间，弟弟王应魁更多地看到了父亲和母亲与地下党组织休戚与共的艰难日子。而在中共皋榆工委完成重要任务的最后关头，王应魁和父亲、两个幼小的弟弟化装掩护皋榆工委书记罗扬实将最后一份核心情报送到了解放大军的手中。

　　门前接头 只认暗号不认人

　　四合院门外，一间小房子、屋前一块磨盘大的石头。

　　母亲孔繁锦垫着一块破布垫子坐在石头上。她手中的针线活儿一直不停。

　　坐落在高坪处的院落，孔繁锦就能一清二楚地看见下面沿着水磨沟河谷上来的陌生人。她警惕的眼睛不时扫视着周边的动静。

　　有人来了。

　　“大姨娘，你外甥在不在家？”

　　孔繁锦平时抽烟，喜欢将一根烟折成两半。

　　“大姨娘，你抽的卷烟给你买上了，是双狮牌卷烟。”

　　“你给我买了几盒？”孔繁锦打量着来人问。

　　“大姨娘，只有两盒！”

　　接头暗语对上了。不认识，也不问，来人被迎进了四合院里面。

　　接头暗语中的外甥就是罗扬实，其姨娘孔繁荣和王受天的妻子孔繁锦是亲姊妹。皋榆工委机关书记罗扬实以及委员张生强、窦志安为了掩护身份，都称孔繁锦为大姨娘。而所有来叶家湾1号的地下共产党员，都用这种特别的称呼接头。

　　这是60多年前，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至今铭刻心头的一幕。

　　在七里河区八里镇后五泉村叶家湾1号门口，一块磨盘状的大石头和那间唯一保持原貌的破旧房子还在。

　　夏天，母亲坐在石头上，冬天在小屋的炕头上。如今，家住张苏滩、76岁的王应魁老人回忆往事，感觉“就像影视镜头里的惊险故事”。

　　母亲壮行的早晨

　　1949年8月上旬，解放军大军剑指兰州。被地下党组织获取的重要情报——国民党兰州城防军事部署图急需送达一野最高首长彭德怀。前往阿干镇外围寻找解放军部队，沿途是一条严密的封锁线，情况万分危急。

　　罗扬实和王受天反复商量后决定，大人无法出面，只能由孩子掩护。由王应魁、王应麒和王应豹3个未成年兄弟，化装成牧羊孩子，赶上50只羊前面探路。“羊群既作掩护，又能应急时变卖作买路钱。”

　　时年，王应魁16岁，王应麒13岁，王应豹不到10岁。

　　8月16日早上天蒙蒙亮，2个大人，3个孩子坐在饭桌前。孔繁锦含泪说，“都吃饱，路很远……”接着她端起了酒杯，“你们送情报，都是为了革命，我给你们送行！”

　　孔繁锦说到这里，罗扬实、王受天和王应魁都潸然落泪。

　　他们知道，这是一次生死离别。

　　父子冒死穿越封锁线

　　秘密出行的5个人分成前后两拨。后面是罗扬实，剃了光头，戴着草帽，化装成农民。他怀揣缩小的军事地图，王受天跟着掩护。前面的王应魁和三弟王应麒赶着羊，四弟王应豹走不动，骑在一头毛驴上。两个大人和小孩之间，始终保持着数十米的距离。

　　他们避开封锁的大路，沿着水磨沟河谷向南前行。根据父亲王受天事先的联系，他们到阿干镇烂泥沟天老池找一个叫宋忠正的农民朋友。四十多华里，王应魁他们赶着羊群走了整整一天。

　　烂泥沟天老池口半山腰，贫苦农民宋忠正家住着三眼窑洞。

　　“ 咋能绕过马家军的防区，找到解放军？”昏黄的油灯下，王受天紧张地询问宋忠正。原来，老宋也对山区的地形和小路不熟悉，窑洞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别急！我们这儿有个单身老杨，经常打零工，他应该有办法。”

　　当宋忠正找到老杨时，出乎意料，他一口答应，“没问题，这里沟沟岔岔我都熟悉，有个梢林路，翻山过河就能找到解放军。”

　　其时，王受天必须尽快返回家中等待兰州解放，解放后第一时间将藏在自家菜地和羊圈的情报交给解放军，作为解放军接管兰州的重要依据；儿子王应魁也要回到安定门姨娘孔繁荣家报告情报送达情况。

　　第三天晚上，罗扬实在宋忠正、老杨的掩护下，趁着夜幕，攀爬、穿行荆棘灌木林，整整一夜翻越大山，次日天亮到达目的地。找到了解放军，部队首长核查清楚罗扬实的情况之后，迅速派两个干部护送罗扬实到榆中乔家营第一野战军司令部，最终将国民党兰州城防军事部署图送到彭德怀司令员手中。

　　遭敌毒打落下遗患

　　两个年幼的弟弟留在了宋忠正家，父亲先他返回后，从没有出过远门的王应魁，独自一人匆忙返回。

　　行至水磨沟滩，遇上一股国民党军队正在搬弹药。突然，一个带头的士兵大喊，“尕娃，快来给我们搬弹药！”可王应魁心想，“表哥罗扬实交代的事情不能耽误，再者搬运弹药就永远回不去了，我的任务怎么完成？”迟疑之间，几个暴躁的敌兵抡起拳头猛打年纪小小的王应魁，“不搬弹药去修工事！”就在王应魁绝望的时候，一位年纪稍大的军官过来，“一个尕娃，让他搬啥弹药，快让他走！”王应魁侥幸从虎口逃离。

　　而那次经历让王应魁在身体和精神上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当时伤重，卧床不起，由于情况不允许，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竟让我一躺就是3年，并造成了终生的体弱多病。”

　　解放后，王受天在欢庆兰州胜利解放的大会上，受到了彭德怀的亲切接见。他先后担任过兰州市八区、九区、阿干区副区长，白塔山公园主任等职。

　　1984年，王受天因病在兰州去世，享年87岁。

　　王应魁在兰州市房管部门等单位工作，直至退休。

　　解放后，宋忠正担任过阿干镇派出所第一任所长，13年前去世。

　　8月初，王应蛟、王应魁兄弟不顾年迈体弱，前往阿干镇烂泥沟马场村寻访当年的窑洞，看望宋忠正的后代。

　　宋忠正47岁的儿媳张菊兰说，“马场村的人都一直传着地下党组织给彭德怀送情报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见过王应魁，但心情很激动，“公公生前经常说，‘我和罗扬实、王区长（王受天）还有你们的二哥、三哥、四哥……都是生死兄弟。’”

　　“我就是二哥啊!”王应魁排行老二，他的心情也很激动。三哥、四哥指王应麒、王应豹。

　　站在半山腰宋忠正家当年一眼尚未坍塌的窑洞跟前，王应魁老人久久不语。这里，曾经是历史的一处特殊场所……60年前，一个16岁的少年曾经从这里走过！

　　图/文 本报首席记者 朱静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