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路径导航栏
跳转到正文内容

一个理发女子的城市寻梦之旅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0月12日04:36  兰州晨报

  

一个理发女子的城市寻梦之旅
一个理发女子的城市寻梦之旅
潘琴霞为顾客理发。本报记者 裴强 摄

  同样是从农村进城的女孩,一把理发剪给一个女孩打开了一个世界;而另外一些女孩,仍旧徘徊在城市的屋檐下;

  寻梦城市,她们却呈现着不同的人生结局。

  进城

  潘琴霞拿着精致的镊子,动作轻微灵巧,手指在一个女孩子的眉宇间移动。20多分钟后,对着大镜子的女孩莞然一笑:两弯新眉跃然皓容之上。

  在靠门口的另一把椅子上,弟弟潘俊峰手中的电动推子“呜呜”鸣响,此时,曾经的农家小伙子,浑身是流行的城市元素:休闲装,棕色的休闲皮鞋,卷曲蓬松的发型,随意和时尚写在他的脸上。

  花甲之年的母亲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忙碌的情景,没有多说话,但她盯着儿子长发遮盖衣领的样子,脸色有些不悦,几次想说话,但都被前来理发的顾客打断了。

  30岁的小老板潘琴霞已经是一个4岁孩子的母亲,她的婆家是兰州传统的工薪家庭。

  上午11时30分,潘琴霞的小灵通响了。“哦,是你啊,这么快就说好啦,我正在理发,等会给你打过去,谢谢啦!”

  “妈,给你找的活儿有希望了!”

  2009年9月18日这天上午,位于段家滩的一个深巷里,潘琴霞的“阿慧发艺”理发店在安静之中酝酿着另一个梦境:“能看到父母在兰州生活,我就高兴了。”

  10多年前,这个农家女孩瘦小的身影徘徊在兰州街头,她的所有梦想都是从一把理发剪开始的。

  15岁的那年春天,秦安县云山乡潘家河村小姑娘潘琴霞和邻村的七八个小姐妹通过亲戚关系被招进兰州大砂坪一家私人食品厂。

  围着一个乒乓球案子,在成堆的茶叶面前,她们细心抓取茶叶,装到小塑料袋里。桂圆、冰糖、枸杞、红枣,一天1万袋,潘琴霞的指尖磨起了皮。

  尘埃从茶叶里不断蹿出,寂静的房间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呛鼻的咳嗽声……她们生产的正是那个年代风行一时的兰州“三泡台”。这个工作干了两年半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潘琴霞挤进了在一个女性视野里多彩而更为纷杂的世界。她在当时的白塔宾馆当上了服务员。

  四个人一个房间,睡着柔软的床铺,每天都能洗澡,就凭这,潘琴霞心想一定坚持干下去。在食品厂,几个月甚至半年,姐妹们才能赶到庙滩子洗一次澡。

  但麻烦随之而来。一次因为疏忽,她服务的一个包间客人“跑单”,结果自己工资被扣。后来她才知道,其实客人如数付了200元的饭菜钱,却被其他服务员乘机私吞了。

  后来熟悉了,潘琴霞发现,身边的女孩子都有一个梦。做饭的陕西彬县姑娘小马悄悄告诉她,“我能积攒6000元,哥哥就可以给我买兰州户口。”许多女孩子都希望找个军官或城市正式职工。但小潘心想:自己学一门手艺,才能立足这个城市,她结束了不稳定的打工生活,在亲戚的帮助下在兰州东方技校学习理发技术。

  一把理发推子开启了她的另一个世界。

  拜师

  2009年9月19日上午,弟弟潘俊峰早早打开店门,生炉子烧水,拖地打扫卫生;潘琴霞带着母亲去附近一家单位给母亲找活干。

  两层楼的卫生,潘琴霞帮着母亲和这家单位签了合同。出门的时候,潘琴霞鼓励母亲,“活儿不重,你干稳当了,再把爸爸接上来,你们俩一人一层楼。”潘琴霞没有动用婆家的资源,是她通过理发认识的一位老乡帮忙找的。

  回到理发店,潘琴霞坐在理发的转椅上晃悠着,数小时内,店里没有一个顾客,但潘琴霞说,“就算一天不来顾客我也不着急。我们这儿的顾客集中在晚饭后和周末。我心里踏实着呢。”

  潘琴霞现在的从容和坦然是和这座城市在经过无数次碰撞后换来的。

  她真正拜师当学徒的时候,还不过20岁。一些忠告是学理发的同学和亲戚告诉她的,她浑然不知城市的理发店里会那般复杂。

  亲戚带着她帮忙找理发店的时候主要看两样东西:布帘和它后面的床。掠过大人眼神里的警觉和忧虑,她心里明白,她们奔跑过的无数理发店不少被证实“很不可靠”。

  这是一个农村姑娘不明就里的城市现实,上个世纪90年代至2000年初,兰州理发行业疯狂地生长着城市的时尚,同样滋生着灰色的尘埃。

  潘琴霞瘦小的身影徘徊在兰州街头,她担心自己掉进名堂繁多的理发店、洗头房的陷阱里。在她独自寻找一个朴实的师傅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判断是店面越简陋越好。

  1998年初夏的几天里,潘琴霞从五里铺、东湖宾馆、段家滩一路寻找,那种装修华丽、店里晃动着奇装异服的店面,她只远远地看上一阵,然后慌忙离开。几天下来,她脚上穿的袜子磨破了,却没有找到心仪的师傅。在东部市场附近,她一家挨一家查看理发店,最后看到只挂着一个“理发”二字招牌的店面,她鼓着勇气进去,里面光秃秃的水泥地,师傅打扮朴实,人也亲切,而让她忐忑不安的布帘子后面,没有按摩床,两袋洋芋和胡萝卜让她最后决定了这块落脚的地方。

  好心的师傅提醒她,如何应对形形色色的顾客;这时候,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天水老家,坐在炕头上的父母被一则电视新闻惊出一身冷汗:兰州公安部门清查、打击一些洗头屋、理发店的不法行为,那些穿着怪异、神色惶然的女孩子清晰地出现在电视镜头里。

  做木工的父亲一直在外闯荡,“我们潘家不缺那个钱,你去看看,孩子是不是干正道事!”母亲匆忙赶赴兰州,和打工的堂哥一起查看究竟。

  两天中,母亲没有发现女儿所在的理发店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倒是看见潘琴霞的皮鞋裂口,露出了脚袜。那是洗头水溅落泡裂的。

  母亲二话没说,在东部市场给她花30元钱买了一双新鞋。

  一年半后,潘琴霞离开师傅,她决计开一个属于自己的理发店。

  但潘琴霞没有想到,人生地不熟的自己,独自撑持一个理发店,令她担忧和惊心的事情正在等待着她。

  开店

  2009年9月20日上午,是潘琴霞的母亲打扫卫生上班的第一天。潘琴霞的婆婆急匆匆赶到理发店和潘琴霞商量,“你爸还没有上来,你妈一个人按人家规定时间打扫不完两层楼的卫生,要是活儿耽误了怎么办?”

  潘琴霞签合同时没有考虑更多。“要不你妈打扫三楼,我先替着打扫四楼,给你爸占着。”

  “我和婆婆以前也多有分歧,但现在好多了。”潘琴霞望着婆婆出门的身影说。

  潘琴霞很是感慨,她指着巷道里另一个岔口说,“过去我就在那边靠围墙里面一个小店里理发,去年8月份搬到这里。”

  潘琴霞能坚持到今天,是在惶恐和生意寥落中挺了过来。

  1999年5月1日,潘琴霞的理发店开业了。2000元转让的店面,她身上只有400元,又从朋友那里借了300元,仅付了700元的转让费,剩下的钱后来陆续还清。店面有后门,直通房东家院内,“一旦有事,我就跑到房东家院内,比较安全。”

  开业第一天,她赚了29元钱,这是她真正意义上自己赚钱。她给自己买了一个廉价的皮包。梦想似乎一天天向她靠近。但接下来境况一天不如一天。她记得有一天,她只给一个顾客刮胡子挣了2元钱。在白银做木工活的父亲赶来看她,才发现女儿的理发店仅有一小间破烂的房子,一把推子,一张沙发,几条毛巾。父亲买了一袋面,心情沉重地说,“你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干脆我们回家吧,你做饭,我和你妈种庄稼,咱家日子照样过。”但潘琴霞心想一定要坚持下去。

  潘琴霞整天一个人在店里发呆,偶尔发现,房东家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的举动。怀疑?担心房费?潘琴霞不得而知。

  三四个月过后,顾客渐渐多了起来。翻年的二月二,潘琴霞从早上理发持续到次日凌晨1点,当最后一个顾客走后,她累得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一天一夜,潘琴霞没有吃饭。次日早上,她数了数抽屉里散乱的纸币,竟有400多元。这让她感觉自己的理发店有了奔头。

  生意有了好的迹象,但更多的惊恐从深夜黑暗的巷道中紧逼而至。

  一些社会混混,不理发坐在店里能整整耗上一天,她不敢说话,又不能赶走人家;晚上,醉汉、浪荡的小青年借故理发喊叫砸门,潘琴霞用睡觉的沙发床死死顶在门上。

  2000年前后,推土机在兰州扩容的进程中日夜轰鸣。一个城市的梦和一个农家女孩的梦在并行的轨迹上期待、生长。

  独自支撑理发店的时候,潘琴霞有一段心理几乎崩溃的日子。从早上忙到深夜十一二点,她关上店门才发现,她的世界就是一间出租屋、一把推子,还有门口一堵无声的长墙。远离父母,没有亲近的人和她说一句知心的话,在害怕中等待天亮。急切与孤独中,她打电话给白塔宾馆一起当过服务员的女朋友,“你们过来给我做伴儿吧,坐着就行,车费、饭钱我都管!”潘琴霞至今对一张沙发床上挤着四五个女孩子的情景记忆犹新。

  三年之后,情况发生了改观,弟弟潘俊峰来到兰州,姐弟俩一起,再没有了那种惊恐的日子。

  爱情

  2009年9月20日之后的一个上午,潘琴霞的理发店里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打扫卫生回来的母亲语气不容质疑,“小霞,你把潘俊峰的长头发给我剪了!流里流气,像个二流子!”

  潘琴霞疑惑,“城里理发店都讲个时尚,剪成短发像个啥样子?”潘琴霞想起早在四五年前弟弟和她理发第一次回家时,村民面对弟弟的波浪式长发,就指指点点。甚至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老潘啊,你家潘俊峰以前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花花公子。”

  “人要往正道上走,老潘家的面子要顾住!”潘琴霞此刻觉得,其实母亲早已“蓄谋已久”。但她手下留情,给弟弟剪了个既不时尚,又不传统的不伦不类的发型。

  母亲离开后,潘琴霞笑着说,“我现在和婆婆磨合得很好了,但母亲老家那种观念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

  其实,潘琴霞和这个城市亲密而深刻的接触发生在2002年下半年。

  在一位好心的顾客大姐撮合下,潘琴霞在自己的理发店里认识了现在的老公。潘琴霞的自立、要强最终得到了老公家人的认同,5年前,没有兰州户口的潘琴霞和老公结婚。潘琴霞笑言,“我没有奢想一定找个城里人,但发现老公人正直,家里老人也开明,就主动追他!”

  数年后,潘琴霞先前的许多女友四散而去,最要好的两个女友,小黄去年回老家嫁给了一个乡镇干部;小刘仍在兰州奔忙,她很庆幸自己在兰州有了幸福的家。

  国庆前夕,潘琴霞和弟弟生意火爆忙碌,在五泉山的另一个出租房里,好友小刘另一种形式的婚姻却悄然启幕。

  28岁的小刘,感情与婚姻在仓促间开始。今年年初,父母最后通牒,给她介绍了一个武山老家和她年龄相当的大专毕业生。因为有中学校友的牵连,也因为有同在兰州打工的经历,便多了一份亲近。小刘认同了这门由家人出面张罗的婚事。

  但她发现,按照老家农村的婚嫁都涨的行情,她和现在的对象结婚,男方至少要承担包括彩礼等各种费用高达五六万元的负担。这让小刘很是无奈。

  潘琴霞是国庆前的一天去小刘那里的,租房里挂着一幅精美的婚纱照。小刘告诉潘琴霞,农历九月底他们回老家结婚,“回来我们继续住这里,继续打工。”

  潘琴霞半天说了一句,“我弟弟全家也在兰州,将来能让孩子在兰州上学就好!”

  ■本报首席记者 朱静渊

Powered By Google

新浪简介About Sina广告服务联系我们招聘信息网站律师SINA English会员注册产品答疑┊Copyright © 1996-2009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