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研究室 田文林

　　10月25日伊拉克发生的连环汽车爆炸袭击，造成数百人伤亡。即使很多人对伊拉克乱局早已见怪不怪，但这种“人间地狱”般的场面还是让人倍感震撼。

　　回顾过去可以发现，几年来，伊拉克局势动荡不定，始终难以摆脱“安全诅咒”。今年下半年以来，短短 2个月内伊拉克就发生7次伤亡百人以上的大规模恐怖袭击。伊拉克恐怖袭击事件频发，直接原因与美国撤军有关。几年来，美军承担伊大部分防卫重任，确保伊重建进程得以蹒跚前行。随着美伊防务交接，伊安全部队作战能力不足的问题日益显现。美国防部2009年1月报告称，伊军175个战斗营中只有17个可在没有美军支援情况下独立作战，34个警察营中只有2个营能独立作战。由于伊军提高战斗力非短期见效，而美军撤离又是大势所趋，伊安全局势短期难有根本好转。此外，由于当初招募伊安全部队人员时把关不严，导致许多反政府武装分子及极端分子混入伊安全部队，这些“内鬼”与外面的反叛武装里应外合，使伊拉克政府防不胜防。外长兹巴里曾指出，恐怖分子屡屡得手，就是因为安全部队有“内鬼”。

　　从深层看，伊安全形势难以改善，更大的问题在于一些困扰伊拉克稳定的隐患始终未能解除，其中尤以教派矛盾最为突出。伊拉克虽然在20世纪20年代就已建国，作为国家的“硬件设施”(如领土、主权、政府、人口等)一应俱全，但从未真正完成国家整合。它的领土由摩苏尔、巴格达、巴士拉三大地区拼组而成，连国名都是英国起的，什叶派、逊尼派和库尔德人等不同教派之间的忠诚对象和政治目标各不相同。换言之，伊拉克只有政权意义上的国家建构(state-building)，而没有观念层面的民族建构(nation-building)。在美国入侵之前，该国主要靠中央集权和一党专制来维系政治秩序。萨达姆政权垮台后，各教派内部埋藏已久的隔阂和积怨便迅速爆发出来。而美国在该国引入的多元民主机制，非但没有平息这种教派矛盾，反而使不同教派集团的利益诉求有了合法宣泄渠道。而随着美军撤离步伐加快，这些矛盾日益凸显出来。

　　近一段时间，伊拉克两大问题日趋突出。一是阿拉伯人与库尔德人争夺产油区基尔库克的角力从未停止。今年5月和7月，库尔德方面曾禁止当选的阿拉伯官员在该地区行使职权，否则“格杀勿论”。6 月库区议会又单方面通过法案，将基区三个有争议的地区，统统划入库尔德辖区。更严重的是，库尔德地区自1991年海湾战争后就实行高度自治，经过多年经营，有人分析，一旦美国撤离伊拉克，库尔德人很可能谋求建国，并由此引发国内动荡。

　　二是逊尼派与什叶派围绕“去复兴党化”及逊尼派参与政治进程的矛盾日趋激化。什叶派主导政权后，逊尼派集体被边缘化局面一直未改变。今年“8·19”爆炸案后，因嫌疑人是原阿拉伯复兴党分子，因此什叶派指责逊尼派应为伊暴力升级负责，并称伊面临一场“全面战争”；还有什叶派政治家指控沙特和其他邻国策划了这场恐怖事件，目的是针对伊什叶派政府。而逊尼派则指责对方应对爆炸负责。而这次爆炸与“8·19”事件如出一辙，无疑将使既有矛盾进一步加剧。伊教派矛盾过去主要靠美外力强压，随着美军撤出，伊教派矛盾更难抑制。

　　伊拉克动荡不定，不仅制约伊拉克政治经济重建进程，而且也极大考验美国在伊拉克的“退出战略”。以往经验表明，美国的军事占领最终有四种结果：更大规模内战(索马里、海地)；出现专制政权(古巴、 多米尼加)；被邻近政权入侵 (菲律宾、越南)、美长期驻军并与其形成委任关系(日本、德国和韩国)。换句话说，没有进行长期军事占领，或在未完全消化战果情况下仓促撤军，最终往往导致既定战果的丧失。l972年南越军队在美军空援下击退北越军队，美国就以为其“越南化”战略已经奏效，并开始撤军，结果3年后形势完全逆转。现在美国撤军伊始，伊拉克安全局势就出现反复，这似乎昭示着美国的伊拉克“退出战略”从开始就兆头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