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旧旧的画轴，很多年还在心里悬挂着。

　　那上面是一纸让人的目光和心都可以飞起来的茫茫山野。而且，在下雪。 山和林，着墨很少，在目光的极远处，像是枯笔浅浅一扫，便呆在了天边。与目光正中心的工笔事物比较，更见得缥缈，似有似无地空灵着。

　　我看到的，似一袭淡青衫，在白雪舞蝶的时候，倚梅树而立。青衫下是盈盈飘逸的长裙，脸是小小妩媚的。她低眉垂睫，将满溢的心事，缠绕在柔柔纤手上，那里栖着一枝淡黄的梅。一个女子，在风雪漫天的旷野，在孤独与古典之中，淡然地美丽着。是为了探花而来，还是为情而来？我真想问一声前朝，是谁把小女子的心事，付予寒冬呢？那村野小径上，他还在赴约的路途？或者，雪野，村舍，山林，江天之外，云澹澹处还飘着她更多的感伤……我不知道，这淡彩仕女是谁，只是觉得这画，太好看；这女子太迷离，太让人放心不下。

　　那年头，这种题材的画几乎绝迹了。我是在大人们当废品的故纸堆里看见那画的。画是没了，那萧疏，那闲冷，翩跹入心。长至可以拿笔，就开始画那淡彩的女子，画得很丑，也没有彩色。后来，那女子飘然地回来了，在宣纸，在瓷器，在湘绣，在无所不在中，回来了。

　　她回来了，旧时的月色已远。我不必牵挂，也不必细数那滴顺腮而下的沧桑。不必翻越她心里的天涯，去问何处才有真的儿女情长。后来才知道，她在瘦瘦的梅树旁，是为了等一个盛世，等一个唐诗、宋词、元曲、文玩、古瓶、红木都可以归来的时辰。

　　难怪她的美，那么惹人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