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支持不支持，不支持就退出这个行业。”一家民营企业的老板称：“我们当时就是受到这样的压力，不得已才购进LPG车”。

　　2004年，相关部门称要在2006年全部实行LPG公交车。当时这家企业的老板也觉得新能源很新鲜，马上响应政府号召，就购进了几十辆LPG车。

　　“我们当时还在东方宾馆举行了头彩仪式。因为我们是广州市外资民营第一家用LPG的公交公司。有关领导也来剪彩呢。”

　　可是随后的情况让老板大失所望。“实用性和性价比都不行。”他表示，一是成本高，每天一辆LPG车比柴油车要多花180多元。其次，LPG发动机不是中国研发的，中国是在柴油发动机基础上改装成LPG发动机，很多零部件都要进口，修理花费很贵。第三是坏车次数多。于是老板立刻停止再购进LPG车。

　　“我们虽然停止，但是不能完全不搞LPG，因为当时是下了死命令的，所有企业必须制定LPG投产计划，到2006年底必须全部实行LPG。‘你支持不支持政府，不支持就要退出这个行业’———当时有关部门就这么说。”无奈之下，公司又购进了45辆LPG新车，再改装了6辆，一共81辆。

　　宁愿运力不足也不进LPG车

　　到2006年4月，该公司一共有601辆公交车，LPG车还是死守在81辆。

　　“我觉得公司有一种受打压的感受。”首先，同是公交车，停站不可能百分百都距离站台80厘米，别的车稽查队都不查，就专逮他们公司的车。结果一下子罚了4个司机，每个司机1000元，还扣了两辆车。抗议后才拿回来。其次，柴油涨价，国家对公交企业的补贴他们也没有拿到足额。第三，不到报废年限的车辆也要报废。“行政处罚通知书和执法通知书一起送到公司来。”后来他们还是报废了几十辆公交车。企业要求更新车辆，购进国Ⅲ柴油车，排放也达标，但是相关部门不允许，要求一定要购买LPG。“我们不愿意买LPG车，所以宁愿不断淘汰也没有购进，所以这一两年运力不足，原来600辆，现在只有487辆。”

　　向国企租LPG车“充数”

　　为了顶住相关部门的压力，民营企业也是花招用尽，阳奉阴违。但是相关部门还是把运力中LPG占有率作为公交企业每年年底资质年审的评审条件之一。“所以一些民营企业顶不住又买几十辆应付一下。还有民营企业更用租的办法对付‘上面’。”

　　当时有几家民营企业就向国营的一汽、三汽租LPG车来用，这样占有率就上去了。

　　该企业负责人还透露，“到现在为止，我们LPG公交车的车辆行驶证上使用燃料还是写着柴油，虽然用的是LPG。”他表示，车管所不承认LPG。车管所说，LPG不在国家标准上，这些燃料要经过公安部的大纲上标明属于批量生产才能上牌，发行驶证，LPG没进公安部这个名录里。“加上这车是汽油改装，车管所更加不给你更改这个。”

　　淘汰6000辆LPG车得花33亿元

　　“相关部门2004、2005年的一刀切很快会引来一个外界没想到的难题——— 那就是6000辆公交车的更新。”因为当时全部投放，8年后就面临着整体退出经营和更新。“一辆车要花55万-60万元，到时候国营企业6000多辆车一下子要换掉，得花费33亿元。”巨额的负担谁去承受？更重要的是，中国的厂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生产这么多公交车。比如广州金威一个月的产量也就是150辆。

　　他表示，这是未来的忧虑，但跟目前的状况分不开。因为国企已因LPG背上沉重的负担。当年就有不少使用六七年的车被提前淘汰。“该收的钱收不回，又要买新车。”他估计广州几家国企负债加起来有20多亿元。这些负债加上未来的整体更换投入，费用巨大。

　　部门说法

　　广东省情调研中心：

　　LPG发展到今天，广州应考虑改变

　　本报讯 昨日，广东省情调研中心相关负责人透露，目前正开展一项关于LN G推广应用的调研课题，预计年底出台，到时将给省政府一个较为全面的建议。

　　该负责人称，最近，广州LPG公交车是否环保引起各方热议，他认为，大家应站在同一个基础上来谈，那就是推广清洁能源车，不同发展时期需要不同的方式。

　　广州当初大力发展LPG公交车，应该是当时有人投资这一方面，具备合适的条件。在当初国家标准不高时，推广LPG无可厚非。东莞、深圳、湛江，不同的城市推广清洁能源有不同的方式，都是基于各自城市特点来做。比如深圳在推广LN G (液化天然气)，东莞尝试CN G (压缩天然气)，湛江已批量使用LNG公交车等。

　　但发展到今天，广州也应考虑改变方式。因为LPG在环保方面并非最好。实际上，清洁、高效的能源LN G更让人满意。并且与当初相比，广东推广LN G的条件也日益成熟。

　　据悉，国家规划将在全国建10个LN G接收站，其中有两个都在深圳，一个是已实现供气的国内首个LNG项目深圳大鹏湾项目，另一接收站设在深圳大铲湾，目前还在规划，将作为西气东输的保障气源，用来确保广东、香港等地未来LN G的使用。

　　企业爆料

　　他被贬后，反对声就转到地下

　　五位业内人士证实，广州推广LPG过程中存在“不换思想就换位子”的现象

　　“不换思想就换位子”？这是公交业界一度盛传的消息。昨天，又有5位业内人士证实在推广L PG过程中，的确有“用组织纪律的方式保证计划的实施”。

　　一位相关企业的负责人一度挪位，而在此前的会上他因推广LPG不力被批评。尽管这位当事人否认自己是因“推广LPG不力被贬”，但业内人士称，自那次之后，广州对LPG公交车缺点的讨论的确从地上转为了地下。

　　一车一天成本要高出近三百

　　“国企没有办法，但是民营企业还可以有抵抗空间。”A公司负责人朱伟(化名)称，“民企的抵抗不是没道理的，当时政府给民营企业的补贴是每辆车两万元。而购买LPG新车，每辆成本要贵五六万”。

　　朱伟的公司里，LPG公交所占比例不足1/10。“顶着没上的原因，一是因为企业小没钱，另外，之前几十辆车试用的结果是，所耗成本是柴油车的两倍左右”。

　　2004年下半年，由于上面发了文要求推广LPG，加上“自已也想试试看，因为天天在说这个车好”，朱伟便在公司选了一条线的几十辆车来做“试验”。

　　但朱伟很快发现：LPG公交在消灭黑烟的同时，也大大增加了运营成本。相同的线路，一辆柴油车一天成本是1300元，换了LPG后，成本要花1555元。“我不知道环保方面行不行，但我肯定经济方面是不行。”

　　朱伟决定其余的线路坚决不换。等管理部门来问时，就“哭穷”，没有钱又贷不到款。

　　朱伟认为，正因为自己“不是很听话”，导致了自己的公司频频被曝光的原因。

　　非LPG公交不让上牌

　　不过，一些较大的民营企业，在2005年之后也用上了较多的LPG车。

　　在B公司负责人王强的记忆里，2005年，市交委规定，环保以及交警部门联合下文，要求公交大巴非LPG公交车不得上牌。

　　“这样做让一些企业在扩大营运能力时必须购买LPG公交车，但听说后来交警部门认为此文件有违上位法，并未完全执行。”但这一文件的出台的确有利推广LPG车。

　　而据一位国有企业人士透露：仅2004年底至2005年末，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是：为了完成LPG的更新，使用三年以上五年不到的车，可以采取改装的方法换烧LPG，而超过五年以上的车则提前报废，某大型国有汽车公司光是这一项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用于车辆更新的费用花了11.3亿元。而业内的经验，营运车辆通常是使用八年才进入报废期。

　　C公司的负责人方东(化名)，不愿意提起公司因为LPG事件所受的“委屈”。尽管业内人士称，因为这家公司的LPG推广不力，每年的企业评审会常常不合格，因为按要求，LPG公交需达到相关数量要求，否则就会扣分。一些民营企业没有办法，就亦象征性地订购几辆。

　　直至2007年，除了有公路客运和站场的二汽外，其余的公交企业都是亏损的，而在2003年之前，公交企业局面是微利。

　　“推广LPG不力被挪岗”

　　相对而言，国企的推广力度要大得多。

　　“有人因推进不力而被挪岗。”在一次国有公交企业会上，一位推进不力的国企负责人受到了批评。“当时的两条‘罪状’，一是没有按期推进，二是说对LPG要求限期完成存有异议”。

　　多个业内人士证明，这位负责人曾被公开批评。尽管其所在公司在LPG推进过程中，节奏不是太快，并对每个月报进度的做法持有异议。“他认为这样不现实，且在使用中存在一些问题，甚至怀疑到底应不应该推广。”

　　会后不到一月，这位负责人被调离岗位。

　　昨天记者向这位负责人求证时，他称他的确是那时调离的，但是相关部门的理由是一个人不能在一个企业呆长达十年的时间，他不认为自已因为“推广不力被贬”。

　　他表示，自己2004年离开，当时推行LPG的时候企业还没有亏本，还有利润。然而，之后几年，那家企业和其他的公交企业一样一度呈现困境。对于业界盛传在他没有离开公司前，当年曾公开地表示LPG在实践中存在的不足，耗气大等问题，他没有否认。

　　“我调走是干部轮岗，现在也干得很好。”但在记者不断追问之下，他叹息：“事情过去很久了，我都不记得了啊。”随后不愿再提。

　　但业内人士称，自那之后，议论LPG的声音从公开转为地下。

　　本版统筹：本报记者 秦鸿雁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薛冰妮 秦鸿雁 祝勇 见习记者 谭万能

　　漫画/张建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