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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教师父子半世纪薪火相传 身份尴尬仍坚守学校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1月04日14:02  红网

  

山村教师父子半世纪薪火相传身份尴尬仍坚守学校

  (姚峰界小学)

  

山村教师父子半世纪薪火相传身份尴尬仍坚守学校

  (王元举、王化安父子53年来坚守姚峰界小学)

  

山村教师父子半世纪薪火相传身份尴尬仍坚守学校

  姚峰界小学的师生(两名学生因病没有上学)

  通讯员 周传友 红网记者 陈宗昊 张家界报道

  他们是一对白族父子,父亲王元举70岁,儿子王化安46岁。在革命老区湖南省张家界市桑植县的大山深处,从1956年起,53年来,父子两人薪火相传,子承父业,点燃了无数山里孩子的求知梦想。儿子王化安,28年来工资微薄,近12年来更是没有得到国家一分钱的工资。截止今日,他的教师身份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处在“不合法”的尴尬境地。但是,他始终眷恋着那块叫做“姚峰界”的土地,那个山高路远、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为山里的孩子们播撒着知识的种子。

  53年前,父亲王元举创办了姚峰界小学

  1956年,年仅17岁的白族青年王元举回到了故乡汨湖乡姚峰界村务农。那个时候全国上下正在掀起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村里也办起了农民夜校识字班,王元举名正言顺地成了教师人选。

  虽然读过高中,但为了更好地引导大家扫盲识字,王元举利用白天的空档,带上钢笔和笔记本,翻山越岭徒步来回20华里向正式老师请教。有时候来不及吃一口饭,就只好匆匆忙忙地赶到村部(那个时候叫做大队部)仓库,教村里的父老乡亲识字和一些简单的四则运算。

  王元举老师说:“那时候,是在仓库里面上课,还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学校,只能算是一个耕读学校。白天种地,晚上读书。”

  1965年12月,王元举因为教学成绩优异,参加了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第一次半农半读优秀教师表彰大会。“半农半读优秀教师”的荣誉更加坚定了王元举一辈子扎根乡村教育的决心。

  让大家借读在大队部的仓库里面,始终把仓库当作教室也不是长久之计。1971年,村里领导和王元举决定自己动手,修建学校。500多个日日夜夜的奋斗,一栋三柱四棋五间大瓦房教室外加一个厕所的学校矗立在了姚峰界村的大山之巅。学校的窗户玻璃是王元举自己翻越数座大山背回来的;教室使用的木板都是王元举自己拉大锯,一锯一锯拉出来的。在王元举的心目中,学校比儿子王化安还要金贵。虽然学校老师还是他一个人,学生则从当初的7人增加到48人。

  1981年春,王元举被调离姚峰界小学,直到1989年秋天才回来,这十年间,他曾被清退回家务农一年,是州里授予的“半农半读优秀教师”称号才让他重新走上讲台。1984年8月,王元举成了一名正式的国家教师。

  1992年第二学期一结束,王元举就要退休了。然而,姚峰界村的村支部书记王兴国抓着王元举,死死地不松手。王兴国的小儿子王海平还在村里读五年级,第二年才能升入汨湖乡中心完小读六年级。他谁也不放心,只信服王元举一个人,硬要王元举坚持一个学期的教学工作,等到王海平升入汨湖乡中心完小以后再说。在王兴国的挽留下,王元举留了下来,直到1993年的夏天,王元举才正式退休。令人欣慰的是,王海平后来成了姚峰界这座大山深处的白族村寨的第一个研究生。

  子承父业,教育接力,大山界上薪火相传

  我们去湖南省张家界市桑植县汨湖乡姚峰界小学采访的那一天,雨后天晴,道路泥泞。从汨湖乡中心完小出发,抵达姚峰界小学的路程超过20华里。历经无数次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之后,我们听到了大山之中隐隐传来小学生的读书声,间杂着鸡鸣声和狗叫声。一个中年男人从竹林后面跑过来迎接我们。他就是王化安。

  在接替父亲王元举从姚峰界小学退休时传递而来的教鞭之前,王化安就已经走上了“子承父业,献身教育”的人生道路。1982年春天,在家务农一年的王化安,收拾行李,随着父亲王元举来到了汨湖乡护国村张家界组小学,成了一名代课教师。一年后,王化安顺利通过考试被录取为汨湖乡民办教师。

  身份尴尬,坚持教学

  1986年7月,王化安突然发现自己的工资从民办教师的月薪45元增加到了代课教师的60元。这事让王化安大吃一惊。因为那个时候只有民办教师才有转为国家正式教师的资格,代课教师是不能直接转正的。自己明明是考取了民办教师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代课教师?20多年来,王元举和王化安父子,为了王化安的教师身份问题,向各级部门递交报告,一直想讨到一个合理的说法。

  然而,相关部门给出的答复是:王化安一家现有两人教书,王元举已经是正式教师了,王化安需要让出这个名额,否则难以服众,全乡那么多民办教师都等着转正。

  1998年,根据国家教育部的统一安排,这一年是全国对代课教师“一刀切”的最后年限,代课教师身份的老师全部要解除聘用关系。这意味着年初才调回姚峰界小学的王化安马上就要离开他心爱的讲台下岗了。山外的国家正式教师没人愿意来姚峰界小学,姚峰界小学这个教学点即将撤除。

  揪心的不止王元举和王化安父子,还有峰界村的父老乡亲。学校撤了,孩子们每天要走几十里山路上学,哪个父母能放心?学校不准撤,小王老师不准下岗,还要教我们的孩子。

  最后,姚峰界小学保住了,王化安留了下来,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单位和组织能够给他发工资了。王化安成了教育战线的“孤儿”,他含辛茹苦地哺育着大山深处的孩子们,却没有一个人“哺育”他。

  桑植县教育部门的领导建议王化安走民间办学的渠道,这样就能够合法地收取学费,教育主管部门不会追究,村里的老百姓也能理解和接受。1999年8月9日,桑植县教委为姚峰界小学颁发了《湖南省社会力量办学许可证》,专业设置为小学一、二、三、四年级。创办于1956年的姚峰界小学,历经43年的风雨洗礼后,就这样走上了自收自支、自负盈亏的社会办学之路。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在王化安看来,学生就是他的天

  近12年来,是什么在支撑着王化安不抛弃,不放弃,在几乎没有报酬的情况下仍然坚守教学岗位呢?

  “我的父亲是一位很朴实、纯厚的农村教师,几十年来奔走于大山之间。也许是命运的坎坷,又或许是上天的不公,让我的父亲错过了很多次走出大山的机会,但是他还是无怨无悔,坚持着他的教育事业,为了大山里的孩子默默奉献。”这是王化安小女儿周新对父亲的评价。而大女儿王群眼里,那一拨又一拨的土家族、白族学生从来就是父亲的心头肉。

  踏上讲台,王化安就把全部精力都投在教学上,备课认真,讲解生动,教学质量一直名列前茅。汨湖乡中心完小副校长刘为民告诉我们:“每一学期的期末,语文和数学的全乡第一名基本上都是王化安包了。教学质量表彰的证书上写去写来都是王化安的名字。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王化安是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后来表彰改为发奖品实物,否则王化安的获奖证书就不是20多个,有可能超过100个。

  2003年第一学期,学生杜剑在上课时癫痫症发作,急需送到医院救治。王化安安排好其他学生,二话没说,背起杜剑就开始爬山,手脚并用,蹒跚前进。天黑以后,王化安才和赶到山脚下的杜剑父母汇合,一起将杜剑送往竹叶坪医院进行抢救,直到杜剑脱离生命危险。

  2008年春天,百年不遇的冰灾让姚峰界村成了一片冰冻的世界。为了让孩子们不缺一节课,学到更多的文化知识,王化安天不亮就起床,和学生的家长搞好配合,交替护送学生到校上学和放学回家,一丝不苟,细致入微。整个冰冻期间,没有发生一起师生安全事故,令全县的教育战线为之震惊。

  汨湖乡中心小学总务主任陈元勋告诉我们:“王化安老师20多年来扎根山村小学教育教学,从未计较报酬,默默无闻。无论春夏秋冬,总是和孩子们在一块,心中始终挂念的就是不让偏远山区的孩子失学和健康成长。”

  “二选一,是和我一起出去打工,还是陪你的学生和父母?”

  站在我们面前的王化安,虽然衣物陈旧,但穿着打扮干净利索,说话办事有条不紊,分寸把握十分到位,完全就不像一个两任妻子先后离他而去,到如今连教师身份都没有,工作和生活倍受打击的“窝囊人”。

  今年47岁的王化安结过两次婚,也曾有过幸福完整的家庭。谈起第一次婚姻,王化安认为是双方性格不合,感情破裂,导致最后分手。而身边的人告诉我们,真正的原因是王化安不愿意放弃学生和父母,不想和妻子一起出去打工。死守着代课教师这份“卑微”的工作和微薄的工资,让给他生了两个女儿的妻子离他而去。

  十年后,同样的生活悲剧在王化安的身上重演。小他十岁的再婚妻子又一次提出:“二选一,是和我一起出去打工,还是陪你的学生和父母?”王化安还是选择了后者,短暂的再婚持续时间不到一年便告夭折。从此,王化安孑然一身,陪着他的只有姚峰界小学的学生。

  失去代课老师身份的那年,在广东东莞打工的高中同学陈恒回家探亲,跑到王化安家里一看,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王化安,凭你的本事,在外面打工,一个月拿不到2000块钱以上的工资,老子跟你一起姓王。走,不教书了,跟我一起打工去!”那年秋天,王化安没有去打工,留在姚峰界小学继续教书。然而,陈恒走的那天晚上,王化安流泪了。汹涌而下的泪水,湿透了厚厚的棉被。

  第二年,陈恒不死心,利用春节回乡探亲的机会,继续劝说王化安去打工。王化安仍然坚如磐石,不为所动。第三年,依然如此。第四年,还是这样。最后直到第十二年后的今天,王化安还是坚守在姚峰界小学的教学岗位上,教书育人。既没有应该得到的教学工资,也没有光明正大的教师身份。对于王化安的学生和家长来说,老师如此,夫复何求。

  高山界上,谁来温暖优秀乡村教师快要破碎的心灵?

  王化安现在一个人教着三个班级,12名学生。学前班4人,一年级5人,三年级3人。二年级断了档,这一学期刚好没有学生。本来有五间大瓦房的姚峰界小学,现在只剩三间。2008年冰灾后,学校的房子成了危房急需维修,但村里拿不出一分钱,王化安手头也很紧张,只好把暂时没有利用的两间瓦房卖了400元。王化安用这400元钱将另外三间瓦房维修好。而买了这两间瓦房的主人却只是把瓦片和檩子拆卸下来,以保证孩子们的安全,柱头和木枋却任其在风雨中腐烂。王化安催了几次,买主都不想将两间瓦房全部拆走。原来他是看王化安可怜,觉得直接给学校送钱维修教室,王化安肯定不会接受,所以,他只好拿钱来买这两间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途的瓦房。

  父亲王元举现在的退休金是每月1344元。虽然数额不高,但对王化安一家来说,这是全家的救命钱:两个女儿读大学需要钱,王元举老两口身体多病买药需要钱,王化安自己看上去精神抖擞,实际上也经常受到关节炎、肩周炎、肾结石这些不能根治的病痛的折磨。一切,都需要用钱来解决呀。可是,一年到头,王化安的口袋里基本上没有钱。

  王化安为我们算了一笔帐。1987年,王化安拿的是代课教师的工资,全年的总收入接近1300元,根据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等多重因素折算成现在的数目,应该接近20000元。而自从姚峰界小学变成完全的社会力量办学以后,考虑到当地老百姓的收入也不高,每个学生每学期只有240元,这里面包括书本费、开水、零食、日常用药等等。一年下来,把所有的费用扣除,余下来的钱就是王化安的“工资”不足3000元。随着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兴起,村里的适龄儿童越来越少。

  最为困难的是2003年,王化安全年的收入刚好2000元,还不够城市里某些人的一顿饭钱。过年那天,面对父亲殷切而又无奈的目光,王化安差点就放声恸哭。但是,他忍住了,牙齿咬得嘴唇变青变紫了都没有哭出声来。他知道,自己扎根乡村教育一辈子,哪怕天塌地陷,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采访完毕,夜已经很深了。我们决定连夜徒步返回汨湖乡中心完小。王化安拿着手电,执意要送我们下山。是夜,雨后初晴,繁星满天。下山的路途中,我抬头望天,看着繁星点点,不禁发问:在大山之巅的姚峰界,山村教师王元举、王化安父子俩温暖和丰富了一代代山里孩子的心灵,然而谁又来温暖王化安那颗快要破碎的心灵?

  然而,大山无语,夜空无语,繁星无语,走在我们前面的乡村教师王化安也沉静不语。这个憨厚的白族汉子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月光下背影巍峨如山。

稿源:红网 作者:周传友 陈宗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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