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士兵内心忍受着煎熬

　　

　　一名美军士兵在诊所内等待接受心理治疗

　　

　　□章磊 国际周刊专稿

　　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让美国政府如同深陷在泥潭中不可自拔，也让许多美军士兵遭了殃，许多从海外战场回来的士兵都出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忧郁症等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最近发生在美国胡德堡陆军基地的军队精神病医生枪杀同伙一案，更是凸现出美军心理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超出想象。

　　心理问题引发自杀和暴力事件

　　对于军队中心理疾病肆虐的问题，美国军队管理层也供认不讳。根据军方统计数据，伊战士兵自杀率是海湾战争时期士兵自杀率的5倍，比越战时也高了11个百分点。 2009年1月，美军士兵自杀案例达到24起，比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场阵亡的士兵人数还要多。

　　2008年4月，研究人员公布了一份调查，显示20％从伊拉克和阿富汗归来的美军士兵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或忧郁症。而其中只有一半的人积极接受治疗。

　　专家指出，伊战和阿战给美军士兵造成了一系列的心理和生理问题。除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外，士兵们的脑部创伤也导致了大量认知和精神问题。此外，美军士兵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面对的作战状况也是导致他们回国后患心理或精神疾病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们的敌人往往混杂在平民中，给作战带来不小障碍。

　　士兵的各种心理问题所带来的军营暴力事件，在过去几年中一直是个棘手的问题。去年，一名士兵被控在巴格达南部的基地杀死了2名上级官员；今年5月，巴格达的另一个基地发生士兵在心理诊所开枪的事件，造成5人遇害。

　　许多士兵报告说，他们回国后无法摆脱负罪感和悲痛的束缚，很多人为此只能借助酒精和毒品。类似离婚、家庭暴力等现象十分普遍。

　　士兵没有时间调整心理状态

　　2003年伊拉克战争爆发以来，胡德堡的士兵就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在任何时候，总有三分之一的士兵被派往伊拉克或阿富汗；三分之一的人刚从海外战场回来；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在接受训练，准备在未来的12个月内前往海外。

　　胡德堡基地的高级军官说，部队不间断地派遣士兵往来于美国本土和伊拉克及阿富汗等海外战场，甚至没有时间让士兵们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

　　美国陆军参谋长乔治·凯西说：“根据最新完成的科学研究，士兵在战场服役了一年后，需要大约2年时间来让心理压力恢复到正常水平。”

　　从伊拉克或阿富汗战场回来的士兵心理压力往往非常大，这也在归国士兵的高自杀率上得到了体现。据凯西介绍，过去3年来，这些士兵的自杀率呈现逐年上升趋势，2008年自杀案例达到了140例，今年可能还要超过这个数字。

　　在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的初期，美军很多部门都被指责没有重视从战地归来士兵的心理问题，导致出现大量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病例。为了平息这些批评声音，军队的领导层开始关注这一病症的诊断及治疗。

　　近几年以来，胡德堡基地无论从构架上还是氛围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基地中的一个医疗中心被改造成了精神康复中心；一个营地总部改建成了幸存者服务中心；一名前伊拉克前线炮兵指挥官改任了士兵恢复园区负责人，为士兵和他们的家人提供咨询服务，并通过瑜伽和沉思等各种方式减轻他们的焦虑和压力。

　　随军医生负担加重难以承受

　　今年7月，美国军方投入了5亿美元的资金，用于研究士兵心理健康问题及自杀问题等。上个月，军方又宣布将开展情绪恢复训练，让前往海外战场的士兵拥有更强健的心理。

　　但胡德堡的枪击事件证明，战地归来士兵的心理疾病并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问题。胡德堡枪案凶手哈桑是即将被派往阿富汗的军队精神病医生。曾经在越战时跟随美军充当精神病学医生的弗洛伊德·梅沙德说，这一情况发生的概率“可能只有十亿分之一”，但“为一大堆问题发出了危险信号”。

　　胡德堡枪案清楚地说明，任何人都无法对心理健康问题有完全的免疫能力。而且据统计，医生的自杀率比普通人群还要高。

　　“精神病医生也有遭遇心理问题的时候，”曾在1991年海湾战争时担任随军医生的精神病专家威廉·卡拉汉说，“为了让患者能够的高更好的治疗，我们往往需要付出很多。”

　　陆军新闻发言人韦恩·尚克斯介绍说，美国作战部队目前分布在阿富汗国内350多个地区。根据去年的一项调查，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抱怨说无法在需要的时候找心理咨询师交流沟通。为了解决一些偏远战区作战士兵对心理咨询和治疗的需求。

　　部分分析人士则指出，军方针对士兵心理健康问题采取的举措越来越多，反而导致军队里心理医生和精神病医生的负担由此增加了许多，胡德堡枪击案主犯哈桑就是其中的一个。

　　军队里的精神病医生往往会遭遇到许多令其产生挫折感的状况，例如，他们可能建议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士兵不再服役或被派遣到海外战场，但指挥官往往一个命令就否定了他们的建议。

　　2007年，胡德堡一名士兵就告诉医生说他有自杀的想法，但结果他仍然被安排再次前往海外战场。据知情人士透露，这名士兵的指挥官当时回应说：“我不在乎，我一定得派你出去。”结果，这名士兵最终选择了自杀。

　　枪击事件影响医生派往前线

　　在伊拉克与阿富汗战场，美军部队由于缺乏相应的心理咨询师或精神病医生，士兵们往往得不到及时的心理咨询和治疗。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五角大楼启动了应对程序，派遣大量咨询师、医生及有关从业人员前往海外战场，人数创下纪录。

　　卡尔·卡斯特罗是一名军队精神病医生，也是陆军军事行动医务部门的负责人。他说，像这样为作战部队专门空运心理咨询师和治疗师的举动是此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就好像向州际公路上发生事故时派遣紧急医疗救护员一样，封锁道路，派遣直升机，规模相当大。 ”

　　截至目前，美军已经向阿富汗东部地区派遣了45名心理咨询师和治疗师。每个月还有一队队的精神病医生、心理学家和义务咨询师飞往美军的数十个基地和前哨。

　　此外，阿富汗南部还有25名心理健康专家，今后几个月还将有45名治疗师前往加入他们的队伍。负责监管驻阿美军士兵心理治疗的杰弗瑞·希尔介绍说，这是为了能够让“尽可能多的咨询师和治疗师抵达最前线”。

　　而胡德堡枪击案却让这些派遣行动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混乱局面。根据美国陆军的资料，除了凶手哈桑本身应该被派往海外战场之外，遇害的13人中至少有3人是原定要被派往阿富汗的心理医生。此外，还有6名伤员原本应该与哈桑一起，加入第1493战时心理压力调解小组，前往阿富汗。

　　陆军发言人乔治·赖特说，由于第1493战时心理压力调解小组在这次枪战中遭遇严重“减员”，指挥官们正在考虑是否要继续将小组派往阿富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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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德堡的纪念碑

　　威廉·格里姆斯利准将静静地站在第四步兵师伊拉克战争纪念碑边，神情凝重。这个纪念碑，是胡德堡陆军基地中，为了纪念那些曾经生活并训练过的阵亡士兵而设立的多个纪念碑之一。

　　纪念碑的中心是一组青铜塑像，一个士兵悲痛地跪在地上，旁边一个年轻的伊拉克女孩把手放在士兵的肩上安慰着他。格里姆斯利2008年担任第四步兵师副指挥官时，手下有93名士兵在伊拉克阵亡。他参加了其中大多数人的告别仪式，送他们的遗体上飞机返回美国。

　　然而，日前发生在胡德堡基地的枪击惨剧却是格里姆斯利未曾经历，也未曾预料到的。“在我29年的军旅生涯中，我从未料到会在胡德堡参加告别仪式。”

　　过去5年间，从胡德堡基地被派往国外战场的美军士兵中已有500多人阵亡。死亡阴影笼罩下，幸存者也受到负面影响。这次的枪击案，更加让美军士兵的心理健康问题凸现出来。

　　去年退休的乔恩·蒂德博尔中校曾在胡德堡担任随军牧师，曾为数百名阵亡士兵主持告别仪式。如今，他又要为被军队精神病医生哈桑杀害的13人准备告别仪式。

　　谈到最近的枪击事件，蒂德博尔的悲伤之情溢于言表。“这么多的惨剧发生，让我们难以在内心不留任何痕迹地继续忍受，”他说，“我们一直承受着情感上、精神上和肉体上的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