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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员:“光环”背后的平凡世界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1月23日09:11  兰州晨报

  行政机关公务员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在公众视野中有着很高的位置。在现实生活中,公务员风光无限的背后,也有着和其他群体一样的酸甜苦辣,一样的无奈、困惑……

  压力

  持续的咳嗽声从702室虚掩的门里传出,滚过早晨的楼道。上呼吸道感染成为今冬初始流感的普遍症状,因为昨天晚上抽了一包半烟的缘故,高林感觉咳嗽有些加重。

  在同一楼层办公的老王从7楼电梯口出来,走进高林的办公室时,推门问:“高处长,感冒还没有好啊!”他额头汗涔涔的,嘴里呵出大团的热气,高林用一块纸巾捂着嘴巴,咳嗽没有停歇,“是啊,很难受,天气很冷,你还走着上班?”

  “习惯了,天气冷,今天走得快,1小时20分。”老王站在门口,用手势比划着说。单位有通往东岗镇和雁滩方向的通勤车,老王却一直坚持步行上班,锻炼身体。往常,他从东岗镇步行到南关单位最长的一次是1小时40分。而高林在入冬前,也一直坚持下班后沿滨河路走好长一段路,再乘车回家。他经常看到老年公园里年龄不等的人,尤其是30来岁的男子们,扎堆玩扑克,这种情景让他煞是羡慕:“他们咋就这么消闲呢!”

  一周之后即将召开的会议发言稿,要尽早呈递给领导把关修改。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小黄写的稿子有部分内容需要大幅度修改。前一天晚上,高林在家里反复看了稿子,连他自己也感觉思绪纷乱,理不出头绪,直至次日凌晨,他仍然找不到进入状态的感觉。尽管感冒,他却不停地用抽烟缓解烦躁和不宁。

  大清早一到办公室,高林决定亲自动手,就在老王离开的当儿,小黄毕恭毕敬地站在了高林的面前,处长的表情传递出很不乐观的信息,他嗫嚅着问:“处长,稿子问题大吗?”

  “时间来不及了,我没法给你具体说!”

  小黄“嗯”了一声,他给高林添上茶水,轻轻带上门退出了房间。

  电脑屏幕上六个黑体字小标题,高林将其中三个部分的内容全部删除,安静的房间只有敲击键盘的咔嗒声。

  2009年11月18日上午9时,在南关附近的一栋行政机关大楼里,正处级公务员高林一天的工作就这样紧张开始了。

  20多年前,高林大学毕业后,因为有很好的文字功底和相关的专业背景,他从兰州市某行政单位调到省上厅局大机关。在尚未实行公务员制度之前,提笔能写,会在小范围内备受推崇,也最容易得到领导赏识。“快人一步,高人一筹。” 高林对曾经流行行政机关的这种结语至今感到自豪。而他也是在此动力推助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但是,“长期干文字工作,压力很大。”加班加点,开夜车,尤其是一份材料找不到思路的时候,“急得人满嘴生疮”。过去,高林办公室床底下经常放着成箱的方便面。

  在行政机关公务员队伍中,和高林一样,长期从事文字材料工作的公务员“有一大批人”。“但即便压力再大,工作绝对不敢马虎。话说回来,国家给我们一份工资,没有理由不干好。”高林说。

  许多时候,高林同样能体味到辛苦和压力之下的另一种感受,一份重要材料或一项重大政策制定,“能得到领导的肯定和表扬,就很满足,也有成就感!”

  牵动公务员神经的,是每到一个关节点的职位提升。高林毫不掩饰:“在行政机关,大家就是图个职务升迁,这是实实在在的。”

  升职

  在高林的处室,小黄是二次选调不到两年的年轻人。他能从小黄的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在当下就业形势严峻的情况下,像小黄这样的选调生,“的确是很幸运的,当然各方面的素质也很优秀。” 行政机关也不像外界人所说的“一杯清茶,一张报纸”那样清闲,“小黄写东西思路清晰,人也很勤快,作为一名一般科员,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下午上班后,小黄到高林办公室来过两次,他不多说话,但来意不言而喻,“自己没有写好的稿子总不能让处长很辛苦地修改。”高林看着小黄不安的神色劝慰,“稿子我正在改,有啥情况我叫你,多写几次就好了。”小黄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高林又添上热水。

  身在行政机关多年,高林对个中况味深有感触:每个人,都经历着不同阶段工作体验和心理上的微妙变化。“像小黄这样的年轻人,资历浅,没有成家,没有拖累,正希望在同事当中留下一个好印象,”而到了主任科员这一级,“年龄一般30来岁,说话做事,逐渐变得谨慎起来。”高林感慨,从主任科员到副处级,“这是每个公务员跨越的一个台阶,也是人生的一个转折。”当年他冲刺这一阶段的时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而在正处级位置干上数年后,大多数人都步入40多岁甚至50跨零的阶段,逐渐感觉有些“疲软”。原因是,提升的空间越来越小,或观望,或取舍在进退之间。

  不久前,高林在单位大院里碰上好长时间没有碰面的老魏,两人寒暄了一阵,老魏面对高林直摇头,“高处长啊,你说我还怎么干下去,见了你们我都不好意思!”老魏比高林大几个月,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是主任科员,副处级至今没有解决。高林安慰老魏几句,“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看开些。”老魏眼睛潮潮的,“不说了,领导!”他挥着手,转身走了。

  用高林的话说,行政机关“也是一个由人组成的社会群体,关系到自己利益,谁都心里绷着一根弦”。在他的印象中,或因民主测评不过关,或因组织没有通过,有的同事在职级提升过程中,私底下都流过眼泪。

  按理说,高林奋斗到正处级职位上,应该已经不错,但他和老魏又有着不一样的感受。到了四十五六岁,“一晃直奔五十”,再升一级空间是有,但位置很少。随着年龄的增加,精力、思维已经大不如从前,承担的压力更大。

  高林坦言,“处级公务员在这个年龄,逐渐步入边走边看的现状,如果不超脱一点,会活得非常累。”高林曾想,处长的位置虽然也受到别人的尊敬,但一想到工作压力,“卸下处长的重担,当个正处级调研员也轻松,自在。”但他这样想,却不能在领导面前有所表露,更不能在同事面前诉说心事,“就装在心里!”

  从今年开始,他变得豁达了许多。工作之余,他大量阅读一些非专业性的书籍,于丹《论语》心得、《庄子》等等,一些经典的启悟人生的语句,他还认真摘抄在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上,慢慢体味。但这和中学时代摘抄名人警句不一样,“带着诸多的生活阅历,让自己的心更宽阔,更温润一些。”毕竟人人不能当处长,人人不能进入高干行列,高林说。

  高林很庆幸,他们这些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毕业于上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无论怎么说,还是“生逢其时”。同学中有不少人都直接分配到了行政机关,当初几乎没费什么周折。

  但在他的生活圈子里,一些在实权行政机关的同学,“干到处长这个位置真的很牛啊!”

  在公务员当中,实权机关和非实权机关是两道截然不同的风景。

  差别

  11月18日晚7时许,经过一天的反复修改,给领导的讲话稿最终定稿。

  高林让小黄看了几遍,两人都觉得很满意。被删除重写的三个部分,让小黄揣摩到了一种感觉,“实在、具体,我写得很空。”高林鼓励他,“给你说过多次了,领导讲话,都有各自的风格和口味,要经常琢磨。”

  高林嘱咐小黄,“记着,明天早上上班一定把稿子送到领导手中,下周他可能就没有时间看了!”

  在高林给领导修改讲话稿的整天里,他的办公室除了本处的小黄不时进来,没有外单位一个人造访。他台历上大都是开会、随同领导外出调研的日程备忘录。他翻阅着数月以来的台历说,“你看,这上面几乎没有几个接待,也没有预约的市县级部门办事人员。”高林哈哈哈一笑,“我们这里除了写材料、制定一些重大规章或政策,没有实际权力哦!”

  “清苦!”他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高林和同事许多时候很羡慕一些实权部门。他有几个大学的同学同年分配到兰州后,现在也是厅局机关的处长或副处长。“独当一面,各管一方。”

  同是处长,但感觉悬殊。

  “你能和人家比吗?不能!”多年以后他发现这些实权部门的同学说话口气都和自己不一样,但因为关系要好,他也深谙其中真正的“官话”。

  一个关系到基层县局级部门项目的审批,同学会用很策略的官话回答对方:

  “某某县的实际情况比你们县更需要啊!你看这样吧,我们尽量考虑!过一段时间我们研究后再说。”

  “不行!周局长,就这一个项目,现在有八九家单位在申请!你说我们考虑谁?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们也有难处啊!”

  实际上,一个项目给谁家都是批。“事情可能最后还是办了,但要让你知道,审批不易,你还得记着人家的好。”这是官话的奥妙所在。

  就拿和高林一个层面的处级公务员来说,实权部门和非实权部门又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态。组织部门以前有引导性的轮岗政策,“现在硬性规定,实权部门处级领导公务员5年一轮岗。”高林说,政策约束就是为了防止实权部门公务员滋生腐败现象。

  由是之下,实权部门处级公务员“显得更加谨慎,想方设法保住自己不被轮岗”。

  高林坦言:“有时候,他们的压力实际还要比我们大。一旦从重要岗位上下来,谁会理你?”这让一些公务员有很强的功利性,高林分析说。

  自从国家1993年全面推行公务员制度后,中国公务员的社会地位与过去旧体制下的国家“干部”相比,已经发生巨大变化。高林经历过中国行政机关新旧两种体制下的人事制度,在厅局行政机关滚爬拼打20多年,他觉得社会公众对公务员的认知程度明显提高。

  但高林从另一个方面同样袒露:在就业压力和社会公众对公务员多少有些“仰视”的背后,其实也包裹着公务员作为普通劳动者的另一种心迹。

  “表面上风光,显得很有社会地位,实际上大家都是很普通的人!”高林说。

  周末

  11月20日周末下午5时,小黄兴奋地告诉高林,“处长,讲话稿顺利通过,领导就删除了几句话。”

  高林语气缓和地“警告”小黄,“更多的磨练还在后面呢,一些重要规章和政策起草,有时十天半月都拿不下来,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哦!”

  当晚6时20分,高林出现在甘南路一家茶馆。

  请他喝茶的朋友是武威老家中学时期的同学,在兰州做生意。早在一周前,老同学一直约高林吃饭,因为感冒,他都婉言谢绝。今天晚上,两人在南关附近吃完酸汤饺子,晃悠着来到甘南路。这里的各种休闲场所高林早有所闻,但他从来没有来过,不知“底细”。门口昏黄的灯光下,女服务生一声“欢迎两位先生光临”,竟让高林疑惑了好一阵。

  老同学有点吃惊,“高大处长,你住在兰州,没有来过这里?不会吧?别装嫩!”

  此刻,高林的感觉就像入冬前的时候,经常顺路去老年公园一样,心里咯噔了一下:去老年公园,实际上他和同事老王的心情一样,希望通过活动身体缓解放松工作和心理上的压力。但到这儿,又是另一番感受。大厅里,灯光优雅,不少人在玩扑克或打麻将,没有喧哗,只有萨克斯乐曲悠扬弥散。

  两人在包厢要了一壶普洱茶,老同学继续善意追问,“你真的没有来过?这儿就是品茶聊天!”

  “你不知道,虽然呆在行政机关,你以为我能通天,啥都知道,哪里都能去啊?”高林告诉老同学,他周围的同事,“你看着一个个穿着整洁,春风满面,其实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简单的现象是,包括高林自己,他们当中相当一部分同龄公务员,头发早已花白,“只不过大家都染过了。”长期熬夜,乃至产生的心理压力,大家都藏在心里,外界人都不知道,“其实都有一样的酸甜苦辣。”回到家里,该吃面片就吃面片。周末很努力地打扫卫生。

  高林老婆有几个关系要好的女同事,每到周末到他家打双扣。玩到兴致高的时候,老婆的同事毫不“掩饰”:“老高,我把你爱死了,快给我们做面片去吧!”老婆和高林都明白,她们是在活跃气氛,因此,从不介意。

  儿子上大学去了,家里就“老”两口,公务员高林的周末和别人家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继续喝茶。

  (文中人物为化名)

  □本报首席记者 朱静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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