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名拆迁队长,在强制拆迁中积累了500万元的财富。“退役”后,他应聘到“鸟巢”附近的一家商铺,当上“职业钉子户”,24小时抗拒暴力拆迁。角色转换之后,他有什么感受?怎样以拆迁之道还治拆迁人?
招聘“职业钉子户”招来大批记者
“鱼堡”餐厅开在“鸟巢”斜对面。去年7月,店主秦荣在这里租下一爿60平方米的店铺经营餐饮,签了三年合同。谁知一年过去,眼见餐厅刚开始盈利,噩耗传来——这排楼房就要拆了。这意味着餐厅一年来的数十万投资都成了泡影。“东方凯晟”公司只愿意补偿寥寥数万,完全是杯水车薪。
于是,这名乌鲁木齐女孩开始四处乱撞地维权。
从信访局归来,处处碰壁的秦荣悟出一个道理:房子才是她最后的砝码,得24小时留人。
她在天涯、猫扑等论坛发了一个“绝对史上最牛招聘”的帖子,招聘“拆迁钉子户”,应聘者需有相关拆迁经验,底薪1000元/月。另有2%提成,包吃包住。
原本只想找人帮着看店,没料到记者呼啦啦就来了,她无意中创造了“新闻价值”。招聘“职业钉子户”的消息上了报纸和电视后,应聘者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
“退役”拆迁队长应聘自述斑斑“劣迹”
陆大任打了应聘电话。电话接通那一刻,就注定了他是不二人选。
陆大任今年45岁,曾经做过拆迁队长。那时没有“钉子户”一说,有的只是为数不多的“难缠户”。“扔死鸡、砸玻璃、堵下水道、断水断电,都是最常见的做法。”他看不上这些“下三滥”的路数,他的做法是“打擦边球”。比如在危房100米开外搞爆破,轰隆一震,危房震出裂缝,也就相应贬了值;或在紧挨钉子户的房子上施工,伪造机械事故,“预制板吊在空中,看屋里人一出门,就哐当一声掉下去,说是意外,不小心砸到他们家房子了,其实这么一弄,房子都快垮了。”
人不肯出门怎么办?老陆会让开发商找几个本地青年进行“培训”,在自己指挥下,两个人一组,把屋里的人抱出去,“出手不要重,但一定死死抱住不松手”,其他人趁机迅速把家具搬出来。
那时拆的大多是平房,半个小时就完事,房子一推,钱一搁,人再呼天抢地,也没拆迁队的事了。说起自己当年的“损招”,老陆捂住嘴,有点不好意思。
也有一次出了大事。当时是在太原,老陆把价码谈好,立马开工,一个不知道补偿金已经到位的中年妇女突然冲出来,一头撞在推土机明晃晃的铲头上。血流了一地,闹出了人命,老陆为此赔了6万元。
很难有人想到,拆迁队长的身份竟让老陆几年间暴富,积累了不少于500万的财富。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挖空心思地挣钱,心满意足地数钱,四十来岁的人,看上去比同龄人苍老一个辈分。
几年前,他决心远离这个行当,越远越好。当他看到秦荣的招聘启事,心里一动,似乎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职业。
组成“文武钉子户”对付拆迁出奇招
在老陆之后,信奉“要文斗不要武斗”的上海市民徐达也获得了秦荣的信任。徐达是一名即将退休的计算机工程师。他告诉秦荣,他会以信访方式讨要补偿款,每个月象征性地拿100元“工资”,事成后全部捐给对抗“钓鱼执法”的上海司机孙中界。
自此,陆大任和徐达成为秦荣的得力助手,徐达负责写信上诉;陆大任坐镇店里,对付暴力拆迁,被媒体称为“文武钉子户”。
老陆习惯于裹一件军大衣,举一面“钉子户”白旗,一个淡蓝色口罩略显神秘地把半张脸藏起来。“决战时刻”真的来了。
2009年12月22日中午12时,陆大任正在门口换上新标语“生得伟大 死得光荣”,十来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把玻璃门扳坏,四五个人把老陆合抱着拖出门外。老陆死死攥着白旗,哀叹自己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十余名戴着“振远护卫”标牌的保安冲上来,贴上“东方凯晟”的封条,把整个楼房的各个门面和入口团团守住,不让人靠近。暴力发生了,除了老陆,“湖南米粉店”的两个小老板也被人打伤,手机被砸。长时间的僵持和冲撞后,下午5时,小老板们终于成功突围,进到了屋内。“我现在特别能理解唐福珍往自己身上浇汽油、把自己点燃的一瞬间。”老陆说。
第二天,“东方凯晟”的人又来了,冲着记者们举了一面比老陆还大的旗,上书“欠债还债”。老陆乐了:“这是小儿科。”他站在门口,对着媒体的相机和摄像头,一会儿把手放军大衣里,挺着肚子,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一会儿从兜里掏出道具,把白布捆在头上,话剧演员似的开始讲起鱼堡“血泪史”。“您这么大岁数就别表演了!”一名拆迁队员一边推搡,一边恼火地说。
又是闹哄哄地熬到晚上,警察劝走了“东方凯晟”的人。三天后,北京气温骤降到零下14摄氏度。“东方凯晟”的人没有再过来。“现在归零了,打打闹闹没用,以后就是谈钱的事儿了。”老陆说。
(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