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层层筛选组成6人谈判员组情商智商不能低也不能太高

　　东方早报记者 杨洁

　　2009年6月9日6时，共康五村一名女子因家庭琐事争吵，扬言跳楼自杀，谈判组正在隔窗劝阻。

　　《局内人》、《暗战》……从好莱坞到香港，因为影视剧的渲染，他们的身份笼罩了神秘的光环，斗智斗勇、攻心为上、披荆斩棘、无所不能。但走近他们，其实每个人都是普通人，喜怒哀乐、嬉笑怒骂，理性又热情，他们是宝山公安分局的谈判员。

　　2008年8月1日，牛冬、露露、金大、倪建军、冯勤、唐江6人成立了宝山谈判员组。参与处置自杀、扬言自杀等突发性案件的前期谈判工作，至今已经成功处置12起案件，成功解救12人。

　　“电影里很多情节是虚构的，我们到了现场也会害怕、紧张。”谈判员们说，他们没有神奇的能力，也不是百战百胜，无“坚”不摧。

　　露露说，她经常在思考什么是谈判成功的标准，“我觉得不能简单地‘以解救成功与否来判定谈判是否成功’，我认为，谈判成功的标准应该是谈判技巧是否合理运用、处置过程是否科学、谈判过程和经验对将来是否有指导意义。”

　　正因为成了谈判员，他们都有了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紧张、刺激、兴奋、冷静、喜悦、悲伤……各种强烈情绪常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席卷而来，身在其中，百般滋味独自品。

　　要当谈判员

　　须连闯三关严格培训

　　倪建军说，谈判员不普通，情商、智商不高的人做不了，情商、智商过高也做不了，“情商过高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智商过高、情商不足，不容易感动对方，而每次谈判结束还要懂得自我调适和放松。”一般谈判员都是复合性格，综合能力强。

　　2008年，上海市公安局面向全局招募谈判员，全市近200人报名。删选后，宝山公安分局有6人入选，最终全部通过考核。报名初选标准有“性别不限，有8年以上工作经历，身心健康，能快速反应、随时候命；思维敏捷、冷静理智、工作耐心、坚韧、开拓进取，团队精神；学过心理学的优先；会多种语言及方言的优先。”

　　露露回忆，考试以面试为主，但内容千奇百怪。第一关是考语言表达能力——3分钟演讲，随便给个主题，“考官会指着眼前的杯子，让你谈谈，然后你就要从这个杯子开始发散性思维，从杯子讲到水、喝水的人，什么内容都可以，讲够3分钟，思维慢、语言表达能力差的人讲着讲着就会卡壳，这样的人会被淘汰。当然，如果有人发散思维太强，大概在10分钟左右，考官会主动叫停。第二关考心理承受能力，这也是因人而异的，有连珠炮式地发问、突然跟你吵架、甚至泼一杯水在你身上，教官这时会观察你的反应和应对。第三关考专业知识，包括心理学、警务工作等。经过这三关考试，大多数性格不适合谈判的人已经被判出局了。”

　　随后，他们进行为期两周的严苛培训，包括10多个科目。“教官们会把所有的可能模拟在一个场景里，有时挺受刺激的，例如，一个人有躁狂症要跳楼，在谈判干预过程中，他要下来又不下来，诸多反复，然后突然用最难听的脏话骂你，指着鼻子骂……你会觉得特糟糕，甚至会在心底责骂自己，为什么来受这样的羞辱。”

　　注重心理疏导

　　不直接参与解救行动

　　如今，上海公安机关还没有专职的谈判员队伍。每个谈判员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出发去谈判只是一项自愿又义务的活。经常半夜2点一个电话赶到现场，处置完毕早上9点按时上班，谈判员也没有额外报酬，“我们做谈判员是因为真的喜欢，如果不是自愿参加，如果没有热爱和激情都没法坚持下来。” 露露说。

　　作为一支专业队伍，谈判员的工作是“谈”，“我们不直接参与解救行动，救援是其他部门的事情，这是我们的原则和‘行规’。”露露和牛冬都说，“从科学处置的角度看，如果谈判员还要担负行动的职责，首先就会使谈判员的信誉扫地。即使有一起案件因为谈判员的行动而成功，一旦被媒体披露、社会知晓，下一个谈判对象可能会对谈判员产生怀疑，认为‘你不是来帮我的，而是来行动的’。第二，谈判员如果兼顾行动，这种想法立刻就会反映到眼神、表情上，思维也会混乱，前功尽弃。此外，谈判对象都很敏感，你一有拉的想法，他马上就能感受到，立即产生不信任感。第三，就谈判员自身安全而言，跳楼或者劫持人质者，都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们要救人，但前提要保护好自己。”

　　牛冬还表示，谈判员进行的是心理疏导，“只有打开对象的心结，才能有效杜绝轻生事件再次发生。”

　　宝山谈判员的开场白一般都是“我们是宝山公安分局的谈判员，我们是来帮你的。”他们的原动力是对生命的尊重，牛冬说：“无论是自杀者、劫持人质的嫌犯，在我们眼里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至于他们犯了罪、要受什么样的惩罚，法律会对他们做出裁决。”（文中人物均用化名）

　　为情所困女子欲跳楼谈判员4小时艰难化解

　　谈判员倪建军记忆最深刻的一次谈判是2009年5月4日23点50分，阳曲路一名女子张静因夫妻纠纷，爬上空调外机扬言跳楼。当时，牛冬担任谈判队长兼策略员，露露担任联络员，倪建军则担任谈判员。正当谈判员上楼时，张静突然返回屋内关起门窗，拒绝与任何人对话，当时屋内还有张静3岁的孩子。

　　为防止张静对自己和孩子有过激行为，谈判组决定进行隔门谈判。“现场收集的信息了解到，她和丈夫白手起家，丈夫有外遇引发婚变，百般忍耐后，她突然暴发轻生念头。张静有明显的抑郁症倾向，这样的人最不好谈，任何轻微的刺激都会使她放弃生命。而隔门谈判，看不到对方表情，难度更大。”

　　为了不刺激张静，倪建军从“务虚”开始，“我就跟她讲，生活是很美好的，每天日出日落，一天天过得都不一样。”倪建军聊自己的生活，经历的困难，而门那边的张静一直静悄悄，“她没有回应很可怕，你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我不停地转换话题，同时透过门镜发现张静一直在门边，没有离开。然后，我小心翼翼地谈到感情，这是一个切入点，她开始有回应，大声叫骂自己的丈夫。”

　　倪建军说，这又是一个好现象，她有回应就能宣泄，但1个多小时后，张静依旧在亢奋地大骂，大家都意识到谈论感情无法很好地安抚她，倪建军调整了谈判内容，开始谈论起孩子和她的个人生活，“孩子需要妈妈照顾，你也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其实可以生活得很好，男人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最终，张静同意倪建军一个人进屋。

　　进屋后，倪建军没有把门关紧，以备应急需要。“我看着她的眼睛，听她倾诉和老公多年的发展。”倪建军还说，“他（张静的丈夫）现在也在这里，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愧疚。”最终，倪建军成功地让张静的丈夫进入室内，并当面批评了他。经过4个多小时谈判，张静最终放弃轻生念头。“临走时，我还要求跟张静握个手，握手时微微用力，让她感觉自己是有支撑的。”

　　特写

　　露露：谈判组里唯一的巾帼

　　工作中的谈判员。早报记者 赵昀 图

　　露露是70后，日常生活致力于减肥，放松压力的方式是和老公两人上KTV，要个包厢K歌。她是宝山公安分局政治处宣教科民警，参加谈判组的目的很单纯，多学点东西，多去点现场，更“警察”一点。

　　露露是谈判组里唯一的女性，天蝎座偏理性，比较多的角色是担当策略员，逻辑思维缜密。露露并不喜欢电视里描述的谈判员，“电视里有很多虚构内容。谈判过程中，我们成了一面镜子，在宽慰他们的同时，也映射和感受到他们的悲苦。我们的一小部分自我会被拖入这种悲苦之中。我们要学会调试，寻找释放的方式。”旅游、唱K和同事倾诉……“我记得第一次谈判成功回到家都不说话，后来收到了一条倪建军的短信，‘跟家人聊聊，心里的不适感会好点。’当时就觉得很温暖，倪建军经常充当谈判员，他其实最能感受我当时的心情，也给了我安慰。”

　　倪建军：心怀“孩童般”的英雄主义

　　倪建军今年37岁，长相温厚，声音低沉。但他说自己有点孩子气，一把年纪了，还是有点英雄主义情结，这也是他选择加入谈判组的原因。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爱。

　　倪建军小时候学过表演，现在从事教育培训，他所教授的执法艺术（语言类）学科在全市也是领先水平。“谈话是我的专长。”倪建军说。

　　在谈判组里，倪建军比较多地充当谈判员。“走到很大的现场，大家都让开，我来，这种感觉很好，当然也有点幼稚。”倪建军说着，呵呵地笑了。

　　虽然倪建军在谈判场上激情四射，但他的爱好却有点“老年人”。他爱种花，闲来无事就在自家小院里摆弄花花草草，每次谈判成功，他都会买盆花回家。倪建军家里最老的花，已经养了14年，比他儿子的年纪还大，倪建军觉得养花可以修身养性、平静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