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尤莼洁

　　【感动回眸】一定还有许多上海人记得这个名字：查文红。整整12年，她不取分文，扎根魏庙，教授了上百名学生，最早的那批，明年就要考大学了；整整12年，她天天备课到深夜11点，清晨5点又准时走进教室；整整12年，她稀粥咸菜，“化缘”来的钱盖完小学盖中学。春蚕吐丝12年，查文红终于病倒了……

　　——摘自本报2009年10月22日“新闻视点”《查文红病倒之后》

　　虎年新春第一天，去年10月连夜驰援安徽砀山、把查文红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华东医院院长俞卓伟，来到查文红家中探望。

　　对查老师进行了心肺听诊和神经系统体检后，俞院长高兴的是，查老师除了血压稍高，一切体征正常。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查老师立即提出了一个决定：“俞院长，既然我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年初七、初八，我就得回砀山去。”一旁，曾经发誓“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回去，怕她丢了命”的丈夫老赵只得苦笑：“她在家待不住啊，整天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自去年10月5日，查老师因小脑大面积梗塞被接到华东医院治疗以来，算起来，她已经在上海待了5个多月了——在安徽宿州市砀山县魏庙学校支教12年来，查文红从未像这次这样在家待过这么长时间。即使是阖家团圆的新春佳节，往年她也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身边还常常带着安徽来的学生，家，更像是一个接待站。难怪9岁的小外孙跟她一点也不亲，一口一个“查老师”，从不肯叫她一声“外婆”。

　　家人都希望，查老师的这个假期能无限期持续下去。新年，多年来难得见面的兄弟姐妹们来查老师家吃了一顿团圆饭，异口同声地劝她：不要走了，留在上海，含饴弄孙，过一个安稳的晚年，不好吗？

　　“在家干嘛？成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再这样下去我迟早傻掉。”查老师说。这种感觉仿佛12年前她下岗之初，“难以名状的空落”，正是出于“与其浪费生命，不如去做有意义的事情”的初衷，才有了这位普通下岗女工之后长达12年的坚守和奉献。

　　与12年前不同，今天的查老师并不需要重新寻找人生的目标，她心中已经有着最踏实的牵挂，那就是千里之外的那所学校，那些孩子，那个小院……

　　自从查老师到上海看病后，砀山魏庙学校的师生都惦记着她。在她居住的小院，孩子们在院里浇花浇树，清理杂草，还给查老师晒被子。他们坚信：“查老师一定很快会回来的。”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后，学生们打电话告诉查老师，她的院子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只是院里的积雪上没有老师的脚印……听了这番话，查老师的眼泪流了下来。

　　过年前，安徽当地媒体的记者，以及当地教育部门的负责人，带着几个查老师班上的学生，到上海探望查老师。第一次到大上海的学生无心留恋城市的美景，一个劲地问：“老师，您什么时候回砀山啊？”安徽日报的一位记者说，查老师病后，无数的安徽宿州网民在网上留言，祝福查老师早日康复，“我们早把查老师当成了家乡人。”

　　砀山人离不开查老师，查老师又何尝离得开砀山。就算在病重的时候，查文红对记者一再提起的，也是她的学生：“这个班我刚接手，从一年级教起，班上的孩子80%都是父母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从洗手到认字，都要我手把手教起，离开他们，我又怎么放心得下？”

　　查老师生病后，上海和安徽各界踊跃捐款，包括曾任原中共中央华东局书记处书记、上海市委书记兼上海市副市长的韩哲一老人，曾任宋庆龄秘书的李云，著名越剧演员范瑞娟……都送来了拳拳爱心。这些捐款共55笔，查文红都让老赵一一记录下来。在支付完一些必要的医药费之后，捐款还剩下了8万元，“得到那么多人的关照，很不好意思，这笔钱就捐给更需要的人吧。”出院时，查文红决定，向市慈善基金会捐款1万元，向市青少年发展基金会捐款2万元，还有5万元，查老师希望带回支教的魏庙学校，作为一个助学基金的启动资金。“总有一天，等我老了，再也上不动课了，会离开讲台，离开魏庙的孩子，但我放心不下他们，如果能够成立一个助学基金，就能持续地帮助当地的孩子，为他们创造更好的条件。”

　　在查老师眼里，为孩子们做得再多也不够多。12年来，查老师的每一分钟，每一分钱，几乎都给了她最爱的学生——在查老师和师生们的努力下，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下，魏庙学校改变了太多：原来教室里连日光灯都没有，学生们只能点着蜡烛晨读，如今，这个学校拥有3幢教学楼、一座综合楼，电脑、图书、钢琴样样齐备，是当地最好的九年一贯制学校。

　　这种贡献并非是单向度的，查老师也收获了人生最大的满足。她常常对记者说的一句话是：“这12年，是我人生最有价值、最充实的12年。”在魏庙，她每天早上5点起床，晚上11点睡觉，连最喜欢的青菜也难得吃上，但有家长们的信任和尊重，有学生们的爱和感谢，有做不完的事要忙，人生才有了最宝贵的意义。“对女儿、对丈夫，我有没法弥补的歉疚，但没有后悔！”

　　其实，查老师的女儿和丈夫最了解查老师的心思，“怎么办呢？只能过完年后跟她一起去安徽了，”老赵偷偷地告诉记者，“她答应我说就去看看，不上课了，哎，我就怕她到了那里之后又变卦，怎么忍得住喔！”

　　是的，几乎可以肯定，新的一年，查老师仍然不会退休。

　　责任编辑杨立群 执行编辑 成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