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金晓磊

　　邓丽君的《甜蜜蜜》河水一样在相思街舒畅地流淌时，棒棒糖的芬芳颇似一串串音符在上面快乐地跳跃着。相思街的人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波澜不惊地过着如棒棒糖一样甜蜜幸福的生活。

　　某一天，住在相思街附近的人忽然发现街尽头一间低矮潮湿的小屋里住了一个男孩，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只能从他临街的窗子里看到他有时捧着书，有时低着头趴在桌子上写些什么的。

　　一个故事往往需要一些巧合或意外来开始才会让人铭记于心的。以至于以后的很多年里，望着墙壁日历上的“ 五月二十七日 ”，男孩就会想起“ 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七日 ”同样充满了意外和巧合的那个晚霞满天的黄昏，男孩抬头望了望窗外的一个简单动作就让故事开始了。事实上，当我们开始叙述一个故事的时候，那个故事已经完结了。

　　街对面新开张的超市门口。如柳丝般在微风中飘逸的一头长发和静静地栖居在上头的那只白蝴蝶走入了男孩的眼里。转身的瞬间是一张圆润白皙的脸，还有嘴上含着一根棒棒糖，然后就像一只洁白的蝴蝶飞出了男孩的视线。男孩连忙开门绕了出去，但早已没有了女孩子的踪影。

　　男孩与一张张陌生的脸游离而过，好奇将他的整个身体包裹起来。男孩第一次站在街上透过洞开的窗子看到了自己蛰居的房子，觉得是那样的陌生，就像人家看他自己时的那种陌生。男孩忽然觉得窗子就像是怪兽的一只眼睛和自己对视着，要把自己吃了一样。男孩赶紧回到了房中关上了窗子拉拢了窗帘，室内顿时暗淡了下来。

　　男孩依旧端坐在了窗下的书桌前。暮色仿佛带水的墨汁在宣纸上书写一般从窗棂的缝隙中渗透了进来，但男孩没有开灯，眼睛前都是雪白的蝴蝶在黑色的幕布上翩翩起舞。

　　第二天，男孩早早地坐在窗前望着超市，连眼皮都舍不得眨一下地盯着。到了黄昏，昨天那只“白蝴蝶”果然又翩翩飞来，在超市收银台旁边驻足了片刻，转身时，男孩发觉那只“蝴蝶”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是一根棒棒糖！然后见她用左手把包装纸剥开放进衣袋里，右手将糖送进了嘴里，接着又翩翩而去。

　　男孩看得忘记追出去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那只“蝴蝶”总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来超市买棒棒糖然后含在嘴里消失。

　　男孩一直没有追出去，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接下来的日子，男孩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方式，只有在黄昏时分会抬头看看超市，看看那只洁白的“蝴蝶”。那只“蝴蝶”成了他忙碌艰苦生活里的音乐，也成了他乐于劳累忙碌的动力。

　　几天以后的那个后半夜，男孩跑到站在市邮局门口的那只邮箱前，将一封厚厚的信件送进了邮箱的肚子里，听到了一个类似酒足饭饱后的打嗝声时，男孩的心也落了下去，长长的舒气声中，男孩看到了漫天飞舞的棒棒糖。

　　日子在男孩的笔尖、视线里和“蝴蝶”嘴里的棒棒糖中过去了。

　　两个月以后，男孩收到了一家著名杂志社寄来的牛皮纸信件，里面是装帧考究的权威性文学刊物，刊物里面有一篇题目是《棒棒糖里的女孩》的短篇小说，署名是木木。

　　男孩的名字叫木木。

　　一星期以后，男孩用杂志社的那张汇款单从邮局的工作小姐那里取出钱以后，将钱递到了超市收银小姐的手中，报出了所要棒棒糖的数量和送糖的时间地点。在收银小姐怪异的眼神里，男孩走回了矮房。

　　第二天，男孩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一个红色“心”形的泡沫上插满了棒棒糖。黄昏如约而至，“蝴蝶”依然飞来。男孩请人把插在泡沫上的棒棒糖送到了女孩的眼前。整个相思街如煤炉上茶壶里的开水一样水泡直冒，有诡异的呼哨传出。

　　女孩用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反反复复数完了棒棒糖：九百九十九。

　　不久以后，这个城市就流行这种插在红色“心”形的泡沫上的棒棒糖。分九根、九十九根、九百九十九根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