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的开局非常好。因为虎年是一个世博年，世博的主题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通过世博，我们告诉世界：中国人关心城市，而且希冀过一种美好的城市生活；通过世博，我们也试图寻找城市美好生活的可能，寻找关于解决城市化负效应的答案。

　　●主持人：本报记者 支玲琳●嘉 宾：汪涌豪 （复旦大学

　　中文系教授）

　　支玲琳：牛年刚过，虎年已至。一年又一年，每个人都有别样的感受在心头。作为对过去一年的总结，日本人选择了 “新”作为年度世态汉字，而中国的网民则选择了 “被”和 “民生”作为年度汉字。其中包含了怎样的情感？

　　汪涌豪：中国在经历了改革开放三十年后，东西方文化交汇，中国人的个性也开始成长。人们在承认既定社会秩序的前提下，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由此带来的变化就是：我们都要目光向下，关注大多数人、普通人的生存样态。只有普通人安适了，这个社会才会有和谐；只有文化进入普通人的生存当中，这个社会才会有文化；只有普通人觉得祥和了，这个城市才会更美好。

　　中国受儒家思想影响深远，向来注重人与人关系的和谐。其目的，正是为了让个体更完善，不至于湮没于集体之中。在西方，和谐虽然没有对应的词汇，但是理论实践中，他们同样注重和谐理念。如功能主义学派，就特别强调要把每个人的利益关照好，让每个人都有发挥才能的机会，指出真正的集体和谐应该是有机结合而不是机械集合。从孔德、涂尔干到斯宾塞，都在强调这个理论。其实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对于和谐的理解日渐深入。正如“被”，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字，却是一个民意的出口，这一点非常重要。而这，正是一个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

　　支玲琳：十二年一个轮回。今天站在虎年的门槛上，我们回望上一个虎年，突然发现：这的确是一个激变的年代，许多以前难以想象的事情似乎一下子都冒了出来，而我们也处变不惊。

　　汪涌豪：的确是这样。西方社会用了几百年才走完了我们今天几十年的路，在这个过程中，社会的心理和经济的发展在不断地进行协同和调整。到了上世纪60年代，西方已经进入后工业社会，才形成了一套系统的法律法规。而现代化本身就是一个世俗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文化边缘、传统弱化、自律缺位，那就很容易造成一切向物看、一切朝钱看。所以，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恰恰是中国人跌跌撞撞进入现代化以后，身心没有经过充分准备，又失去了传统资源倚靠的情况下，仓促应对的一种表现。这很正常，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可喜的是，我们正处在价值标准重塑的进程中。综观这一年，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社会事件、公众讨论，我们在反复思考。比如，什么是正直？我们不能把正直等同于傻；什么是成功？我们不应追捧抄袭之辈、聒噪之徒，因为不是出名就算成功。市场经济不等于市场社会，不能以经济利益衡量一切。市场经济当然是基础，但同时也要有体现道德良知的制度。所以，呼唤人性、匡扶正气，是我从过去这一年里，甚至这几年中，从大千气象中读到的最为强烈的讯息。

　　支玲琳：牛年我们有奋起，也有困惑。那么，您会如何形容牛年这一年的底色？

　　汪涌豪：牛年的底色是发展。无论从社会经济的总量，还是运行来看，中国都像是一台庞大的机器，隆隆地往前行。社会在发展，人们对未来也有很多的期待。但是有期待，也会有失落。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现实生活的处境往往不足以提供力量，令他们的期待都实现。所以，在网上才会有 “杯具” “洗具”这样的戏谑之辞。你守着一亩

　　三分地，天大旱，颗粒无收，这

　　是一种失落；工作进展不顺利，

　　不能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这也

　　是一种失落。这两种失落，表面

　　上是一样的，但其实大不相同。

　　因为后者，是前进中的失落。且

　　只有前进中的失落，才会来得非

　　常尖锐，所以也就更需要研究。

　　成就与问题，是一对相伴相生，甚至是一个相互刺激的关系。往往有了亮色的映衬，反而会越发显出问题的尖锐。但是这并不可怕，我们也不需要上来就提出批评。毕竟我们是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平台上解决问题，其实各方面已经做得越来越好。当然，在虎年还有更长远的未来，我们希望能够做得更好、更出色。

　　支玲琳：年终总结，人们总喜欢用 “过去这一年是不平凡的一年”来形容，这不是套话。对于刚刚到来的虎年，您认为它有怎样不平凡的所在？

　　汪涌豪：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城市的诞生的确给生活带来了便利，但有的时候并不能让人更幸福美好，这是一直很令人困惑的地方。而当今中国面临的许多问题，也正是由新的一轮城市化所带来的。在大批刚刚从农村进城的人看来，城市完全是一个后现代的境遇。各色面孔、各个年龄段的农民工来到城市，在他们的身上，体现了典型的中国走向城市化、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所付出的成本。

　　虎年的开局非常好。因为虎年是一个世博年，世博的主题是 “城市，让生活更美好”。通过世博，我们告诉世界：中国人关心城市，而且希冀过一种美好的城市生活；通过世博，我们也试图寻找城市美好生活的可能，寻找关于解决城市化负效应的答案。我们深知，达成城市美好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但是虎年的世博，我相信它将提供一个机会、一种可能、一个开始，关于人与城市的关系，关于人和城市和谐相处的全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