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月初几,应该说,“年”还在我身旁。我凝神想像了一下“年”的模样,依旧难以下笔。
如今我不太敢说“年”的坏话了。若是以往,我每年都会写下一篇文字:《不想过年》,痛诉“年”给我带来的种种操劳与无奈。然而,宣泄也罢,诅咒也罢,厌倦也罢,“年”不会早一步,也不会晚一步,总是不改她千年不老的容颜,踏着岁月的红地毯,雍容华贵,款款走近。她母仪天下,长袖当空舞。直到优游转身离去,我才明白,我所有的小牢骚小情绪,在她吞吐自如的非凡气度里,最多也不过是个小烟花,一明,又一灭,散了。
我不说“年”的坏话了,心态自然就平和起来。在我今年的感觉里,“年”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红楼梦》里贾老太太般的老祖母。“年”应该和贾老太太一样大富大贵,世事洞明,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又能和一切的年轻美丽交相辉映。所以,如今我宁愿敬畏她亲近她,在她身上沾染一点温暖与吉祥,然后,再把日子一天天虔诚地过下去。
在我们这个小县城,要过年了,大家都想在“年”这个老祖母面前撒一下娇。放肆花钱,放肆找乐,放肆地违反一点规则逾越一点秩序。最普通的事物与现象,都因为“年”的到来而变得盛大起来。哪个路口都异常拥挤,放眼望去,车似乎越塞越多,始终处于凝固状态。人黑压压望不到边,灵活地在车与车间游走。
大年三十下午,天阴沉沉的,很冷。我母亲尤其喜欢这样的天气,总是说这才像过年。想来也是,这样的天色才显得庄严,凝重。这样的气温,才越发让人想念家里那团旺火的温暖。大街上的车与人在逐渐散去,都扑棱着翅膀往家飞。我也要到娘家去,陪母亲过年。沿着街道慢慢地往家里走。耳朵里有了零星的爆竹声。一些店铺已经关门。没关的,是那些卖礼花卖春联卖果品的,灯火辉煌。从满街的中国红、吉祥黄里穿过,我心里的温暖与喜悦悄然滋长。
夜幕降临,“年”这朵怒放在天地间的花儿终于合拢了。千家万户,在此刻,都是金黄的芬芳的柔软的,都是“年”细密的花蕊。
这个正月,除了睡懒觉,拜年,胡吃海喝,我还提醒自己,帮母亲多做点家务事,趁着年,将家族间一些疏远了的亲情重温一遍。记不清是星期几,记不清是阳历几日,只知道初一……初二……初三……老黄历一页,又一页,不紧不慢地翻过。直到单位报到上班,日子就变得冷静了,有秩序了。
“年”很快又要远去,我们这些围绕在母亲膝下的子女,又将沿着各自的轨道或匀速或变速,生活总是让我向前看。偷偷回首,“年”与母亲一样,那种温暖,永远都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