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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糊涂话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2月19日13:57  金羊网-羊城晚报

  书人书事

  □王国华

  在一些小圈子的聚会中,听到很多人对聂绀弩推崇有加,尤其他的古体诗(其实是不完全遵守平仄的律诗),堪称一绝。而2009年出版的《聂绀弩旧体诗全编注解集评》更成为出版界的一件大事。此前,我也读过聂绀弩的一些作品,诗歌、小说、杂文都有。他的小说写得真好,诗歌也不错。

  他在下放北大荒时,写的《北大荒歌》,开头几句就让人内心一颤:“北大荒,天苍苍,地茫茫,一片衰草枯苇塘。苇草青,苇草黄,生者死,死者烂,肥土壤,为下代,作食粮。何物空中飞?蚊虫苍蝇、蠛蠓牛虻;何物水中爬?四脚蛇、哈士蟆、肉蚂蝗。山中霸主熊和虎,原上英雄豺和狼。烂草污泥真乐土,毒虫猛兽美家乡。”简直就是生动的素描画!可是到了中间,变成了这样的句子:“共产党,日东方。经万战,获全胜,人民把家当。向龙王要水,向地藏要矿,向土地要粮。工农业,同时举,吐光芒。旧中国,原地上,建立社会主义新家邦,开辟北大荒,优秀儿女齐响应,懦夫懒汉尽惊慌。苇草蛇虫须迁让,寒风积雪莫再狂。千年往史无此日,万里长征再荣光。”“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步安祥。田间青年皆俊秀,陌上少女美红妆。好诗人人诵,鲜花处处香。何处是草,何处是塘,何处是北大荒?”此诗作于1959年,正是大跃进最疯狂的时候。我不敢说后面这些句子不是真诚的,但不管真诚与否,如果作品中充斥着口号式的东西,难免不削弱其艺术性。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作家们都不好意思把自己六七十年代的作品拿出来,因为他们知道,那根本算不上作品,只是一些组合起来的字而已。即使有些胆大的作家为了保留一份真实历史而不惜展示出旧作,也的的确确惨不忍睹。而聂绀弩的作品在市场上冷冷清清,是否或多或少与此有些关系?

  在中国,一个作家,不说糊涂话(起码少说糊涂话),是其作品能否流传的重要因素之一。与聂同时代的汪曾祺和孙犁,作品长销(不是畅销),除了文字优美,艺术性强以外,绝对和他们的作品中鲜有糊涂话有关。

  什么是糊涂话?我看,至少包括两点。一是紧跟时局。中国有善搞运动和善喊口号的传统,年年刮风,月月新词。若以之为时尚,甚至严丝合缝地附和,随着更新的运动、更新的词汇出现,作品也就随着旧的运动与词汇一起消失了。作家若做不到视而不见,刻意疏离也是个选择。汪曾祺的小说《羊舍一夕》本是褒奖大跃进的,你非但看不到大跃进三个字,而且环境的铺排,人物的心理,完全符合正常人的思维。即使今天读来,那还是一篇优美的小说。二是看重自己的官方身份。有些作家,负累于官方身份,说了符合自己身份,却违背常识的话。其实他们一点都不糊涂,明白什么是常识,但为了什么什么,就昧着良心说话。有些退休老干部,在台上时胡话连篇,退休后反而恢复了理智,就是鲜明的例子。

  紧跟时局和以官方身份发言,最大问题在于立场偏狭,忽略普遍的人性。文学就是人学,忽略人性,文学何在?一些人文笔好,但总传达自相矛盾的价值观,文字早晚被淘汰甚至被当成笑柄;一些人文笔并不好,却因为思维清晰,自我节制,没有人云亦云,而让文字流传了下来。我不赞同“价值观至上”,如果写作时总是先定好调子,其实又是矫枉过正了,跟当年的“政治挂帅”没什么两样。我只是强调“不说糊涂话”。这是最起码的原则。

  我们或许看不清未来,但应能清醒地打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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