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豹祠石柱勒铭拓片 |
西门豹祠石柱勒铭 |
图中灌溉渠边的房屋旁就是石柱勒铭当年的存放地。 |
□首席记者于茂世文图
西门豹祠是定位曹操墓的标志性建筑。
河北古邺城遗址邺南城仁寿门西门豹祠,年代最早可追溯到北周(557年~581年)时期;河南安阳安丰乡丰乐镇村西门豹祠,年代最早可追溯到北宋嘉年间(1056年~1063年)。在这种情况下,学界无疑更以“河北西门豹祠”定位曹操墓。如果以“河北西门豹祠”定位曹操墓,那么河南西高穴“曹操墓”自然就要迎受更大的质疑。
河南、河北,因抢“曹操墓”,“相煎”何其急!
河南安阳、河北邯郸抢夺“曹操墓”,都说在自家地盘——这场“口水战”,已经旷日持久。
值此“口水战”正酣之际,河北发现了一通柱石,“疑似西门豹祠遗物”。
“疑似西门豹祠柱石”开头写道:“赵建武六年岁在庚子秋八月……”
“赵建武六年”是公元340年,距曹操220年去世只有短短的120年!
“疑似西门豹祠柱石”倘若真能被确认是西门豹祠遗物,它无疑是千年寻找曹操墓幽幽航程上的一座灯塔。
“曹操墓”,正朝河北走去……
惊见西门豹祠石柱勒铭
1997年深秋的某日,河北省临漳县习文乡时固村村民张运青先生拿着一张以铅笔拓印在白纸上的拓片,走进了临漳县文物保管所。“一见面,他就问我:‘你看看,这个东西有用不?’”临漳县文物保管所所长王福生回忆着。“铅笔拓的,不很清晰。搭眼一瞧,还是惊我一身冷汗——漂亮的汉隶,开头就是‘赵建武六年……’”王福生说,“我马上说,有用,有用,哪能无用呢。”
随后,王福生与张运青一起回到时固村查看实物。这是个高四五十厘米的圆柱状残石柱,不但刻着字,还刻着人物画像。
王福生当即对张运青说:“你这就把它给我送到所里去。保护文物有功,这次奖你50块钱。”
回到所里,仔细研究残石柱,发现人物画像旁边,刻有“圣人”二字。
“这‘圣人’是谁呢?衣着打扮不是孔子,难道是在当地最具影响的西门豹?”
残石下部缺失,铭文已残,其上不见任何有关“西门豹”的历史信息——
赵建武六年岁在庚子秋八月……
丈南北五丈高三尺五寸壁三……
七尺上作回头殿屋三间间长……
一丈五尺用杂材五百四十……
四尺五寸石夫高二尺栌拱……
尺搏基安白头委柱陌 用……
山采石筑基成殿用功三百五万……
(世)靳奴王身陈午张安匠孟黑燕……
吏臣杜波马孙殿中司马臣王基……
骑都尉臣刘谊左校令臣赵升殿……
查阅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其云:“(漳水)又东出山,过邺县西……漳水又东北径西门豹祠前。祠东侧有碑,隐起为字。祠堂东头石柱勒铭曰:赵建武中所修也。魏文帝(曹丕)《述征赋》曰:羡西门之嘉迹,忽遥睇其灵字。”这个“残石柱”是郦道元、曹丕看到的“石柱”、“灵字”吗?
虽然《水经注》“赵建武中所修也”与“赵建武六年”相吻合,但就此断定二者为一,证据显然不足。
再者,它倘若是《水经注》所说的“石柱勒铭”,依据《水经注》中所言方位,其应当是河南安阳安丰乡丰乐镇村西门豹祠的遗物——既然是河南的遗物,怎么会跑到河北来呢?
查阅宋赵明诚《金石录》,有《赵西门豹祠殿基记》,其曰:“右《赵西门豹祠殿基记》云:赵建武六年岁在庚子秋八月庚寅造赵西门豹祠殿基。又云:巧工司马臣张由监作,吏臣杜波、马孙,殿中司马臣王基,殿中骑都尉臣潘倪,侍御史骑都尉臣刘谊,左校令臣赵升,殿中校尉臣颜零等监。其下刻物象(动物神怪之类)甚多,如土长强良硕章舒 雀之类,其名破异。近岁临淄县人耕地得巧工司马印,遍寻史传,皆无此官名,不知为何代物。今乃见于此碑云。”
结合《水经注》、《金石录》考察新发现的这个残石柱勒铭,已经可以确认其为西门豹祠遗物。
问题是,它的准确出土地是哪儿?
王福生所长就此展开调查。
张运青说:石柱勒铭是他一泡尿浇出来的,地点在其邻居陈黎明(陈东元)家门前的粪堆下。
陈黎明说:这东西是他1993年在村西自家地里犁地时犁出来的。在地头放了很久,秋天收了花生,就一起拉到家,放在院子里。后来盖新房想砸房基,一看有字,觉得是庙里的东西,不吉利,于是扔到了门外。
王福生也到陈黎明所说的自留地里调查过,甚至怀疑其为西门豹祠遗址——这儿离安阳丰乐镇村西门豹祠直线距离只有500米左右。但地里没有任何西门豹祠遗址的迹象。
但是,不管怎样,石柱勒铭是一件重要文物,是毫无疑问的。
于是,入了文管所仓库,并上报河北省文物局备案。
曹操高陵当在漳河之南
陈黎明是临漳县习文小学教师。记者前去采访,说明来意,他很不配合:“西门豹祠石柱?我忙,我忙,晚几天再来吧。”“大老远,从郑州来的,你看?”记者说。“那也不行!说忙就忙嘛!”陈说。
明显是谢绝采访。其中自有隐情。
尽管他一再向王福生所长声称“石柱勒铭”出自自家的地里——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陈的这一说法自有难言之隐。
“10年之后,我才听说张运青他们‘献宝’的事儿。”河北省临漳县习文乡时固村村民冯龙海先生对记者说,“政府奖励他们了,他们酒也喝了,烟也抽了,宝贝是我从人家河南拉回来的,弄成了河北的东西,连根烟都没抽上!”
“咋弄回来的,人家叫你弄?”记者问。
“就扔在地里,没人管。”冯龙海说。
1992年夏,冯龙海在路边盖了一所房子,想开个美容美发厅。房子起来了,要粉刷墙壁,就与一位朋友一起,前往河南安阳安丰乡丰乐镇村借架板。
河北时固村与河南丰乐镇村都临近漳河,中间仅隔了一条107国道,尽管分属两省,但村落相连,来往频繁。
在丰乐镇村南丰行政村与北丰行政村之间,有一条灌溉渠,渠北约30米的地方,有一堆砖头,砖堆旁有一圆柱状的石头。冯龙海觉得这东西能当个不错的门墩,就吆喝朋友,把它抬到了车上。“回来一看,嘿,还有字有画的。”冯龙海说,“我不识字,就叫来陈东元(陈黎明),让他看了看。”
当时陈没说什么就走了。
其间,“石柱勒铭”被冯搬到院后的地里,又从地里搬到屋内,折腾了这么一回。
因为房子尚未启用,也没上锁。有一天,在地里干活,很热,出了一身汗,就想到屋里凉快凉快。
一年多来,“石柱勒铭”没有成为门墩,却成了冯的“板凳”。
“发现没有坐的地方了,这才知道让人给偷走了。”冯说,“丢了就丢了,也不是个啥。10年后才知道,人家又抽烟又喝酒了。”
冯龙海所说的“石柱勒铭”所在地,并不是西门豹祠遗址。其与丰乐镇村西门豹祠,尚有约1000米的距离。
难道“赵建武六年”的西门豹祠,不在现在的西门豹祠遗址——丰乐镇村北丰行政村东侧,京广铁路与107国道之间的漳河南岸?
“冯龙海拉走前,这东西在我门外的烂砖中已经撂了17年。大约1975年,我从现在的西门豹祠遗址拉土盖房,弄出了这么个东西,拉了回来,一直扔那儿,后来没了,直到几年前才听说让冯龙海给弄走了。”北丰村村民胡学文说。
在《终令》中,曹操墓在“西门豹祠西原上”;在《遗令》中,曹操墓“葬于邺之西冈上,与西门豹祠相近”——西门豹祠是定位曹操墓的标志性建筑,距曹操去世只有120年的“赵建武六年”西门豹祠“石柱勒铭”一旦确认在丰乐镇村西门豹祠遗址出土,那么最早只能追溯到北周时期的河北古邺城遗址邺南城仁寿门西门豹祠遗址,在定位曹操墓上,立马失去了往昔的重量。
何况《终令》“古之葬者,必居瘠薄之地”——河北省临漳县文物保管所前所长乔文泉先生以邺南城西门豹祠遗址推测河北省临漳县习文乡东太平村发掘的一座曹魏大墓是曹操墓——其“恰好在仁寿里西门豹祠之西六七里,周围是平原,与曹操诏令所指的‘西原’相合”,显得就不很“相合”。“西门豹治邺”,说到底是开渠引漳河水灌溉田地。丰乐镇村西门豹祠以东,地势已低,自可自流灌溉,乔文泉先生的“曹操墓”,恰在“平原”,恰在“灌溉区”。
而丰乐镇村西门豹祠以西,地势渐渐走高,渐渐不能灌溉,正是曹操眼中的“瘠薄之地”。
以丰乐镇村西门豹祠遗址定位曹操墓,其当在:107国道以西,漳河南岸的河南安阳安丰乡,漳河北岸的河北磁县时村营乡,其中尤以安丰乡为重点区域——其一,因为定位标志,也就是丰乐镇村西门豹祠遗址在漳河南岸;其二,河之南为阴,在中国传统中“阴宅”墓地当选在河的南岸。
左图为西门豹祠石柱勒铭拓片,右图为西门豹祠石柱勒铭。前不久,河北临漳县文物保管所所长王福生又请当年从河南拉回这个石柱勒铭的冯龙海吃了一顿,作为表彰。
大约1975年,安阳丰乐镇村北丰行政村村民胡学文从丰乐镇村西门豹祠遗址拉土时,发现了西门豹祠石柱勒铭,1992年被河北临漳县习文乡时固村的冯龙海拉走了。图中灌溉渠边的房屋旁就是石柱勒铭当年的存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