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回顾中国预算的百年历史，我们竟会发现，中国最民主的预算体制竟然是诞生于上世纪40年代共产党领导下的延安。而把视角拉回到当下，香港则为我们提供了预算民主的样板。

　　在现代国家建设的历史上，各国几乎都是以预算改革作为突破口，即人民选举产生的议会分享并制衡公权力的财权。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应该也不例外。

　　香港财政司司长在向立法会正式发表财政预算案前3到4个月，便须向社会公众展开咨询。

　　通过漫画故事吸引年青一代关注预算案。

　　预算案中每一项预算项目都细化到了具体人工和资金数量，因此很容易审核。而且每个项目都有对应的具体的问责官员。

　　预算咨询：忙得没空吃饭

　　时逢岁末，香港市民不时会在商场里看到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一群人中间，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什么，时而安静地倾听某位路过的市民插上几句话。

　　如果是一位初到香港的游客，还会吃惊地发现这位既不是歌星也不是影帝的男人，除了出没在商场和校园之外，还频频出现在香港电视和电台的广告甚至新闻节目之中。每逢此时，香港本地市民便会抱着一丝亲切和骄傲告诉外来者，“胡须曾又出来讲预算了……”

　　这位被称作“胡须曾”的中年男子，正是香港的财政司司长曾俊华。而他所做的，则是自1997年香港回归后，每一任财政司司长必做的“功课”之一：在正式提交下年度的财政预算案前，向香港社会各阶层进行广泛的咨询。

　　按照香港的财政预算制订规则，财政司司长在向立法会正式发表财政预算案前3到4个月，便须向社会公众展开咨询：其间政府部门通过开设热线电话、宣传网站及民意调查等方式搜集市民对香港经济的看法；同时包括财政司司长在内的政府官员，也要通过对商户、企业和社团的走访，亲身感受经济政策调整的影响。

　　由于香港特区财政年度为每年4月1日至次年3月31日，因此关于预算案的咨询和宣传活动早在前一年年底便已全面展开。

　　于2007年7月1日正式就任新一届财政司司长的曾俊华，在2008年3月提交第一份财政预算案后，在个人博客里记录下了自己过去数月的咨询“足迹”：“屈指一算，我会见了近三十个政党和团体、出席了五场地区和电视谘询会，作了多次区访。此外，我既要与一众局长商讨他们的财政需要，又要与库务科的同事讨论公共财政情况，还要与经济师分析经济前景……我最后不得不下令：要预留一点点时间给我吃饭！三文治也可以！”

　　而他上任后提交的第一份预算案，在网上公布后的首日浏览量便达到了120万，亦可见香港社会和市民对预算案内容的关注程度。

　　预算宣传：漫画化

　　“日仔会有什么经历？”“他会不会继续读书？会不会拍拖？会不会继续时光旅行？……”

　　这一连串的提问，不是一群漫画迷在作者网站上的留言，而是香港财政司司长曾俊华被许多市民们追问的问题。

　　这位叫作“日仔”的小男孩“诞生”于2009年，是香港财政司为了吸引青少年关注本年度的政府预算案，而邀请著名漫画家所画的一部名为《明日，今天的未来》漫画故事的主角。

　　故事巧妙地将政府预算与家庭开支进行类比，既提醒香港市民在金融危机期间要学会“量入为出”，同时将政府本年度的预算理念有效地传达给了读者。

　　曾俊华在一次青年对话讨论会后的博客里写道：年青人绝对是应该关心预算案的，因为今天的政策和建议，很多都关乎香港日后的发展方向和定位。年青人是未来的主人翁，今日政府的每一个决定、每一项建议，都与他们息息相关。他们受惠于今日的政策，日后也需要为延续这些政策而接棒“付钞”（交税）！

　　实际上以漫画方式进行咨询宣传的效果远远超出了年轻人的范畴，据香港政府新闻处统计，在推出漫画故事后，2009年财政预算案宣读当天，财政司司长办公室便接到了6750份有关预算案的建议书，比2008年整整多出6倍。

　　在这一成功尝试的鼓励下，其他的政府部门也开始采用漫画形式展开各类政策咨询，财政司司长办公室则在2010年财政预算案咨询期间，推出了“日仔”故事的续集：《今日工程明日繁荣》。

　　在这部续集里，上了大学的日仔与一班同学参加学生会竞选，面对着一个急需整顿的学生会部门，无从着手的日仔又穿梭时空回到了三国时代，与诸葛亮讨论社会供求关系和经济发展的重要性。最终在诸葛亮的谆谆诱导下，日仔和他的同学们发现，一个审慎及居安思危的策略才可为未来发展奠定稳固基础。由此阐述了香港政府2010年度经济危机未过之时，更应“审慎理财、居安思危”的预算理念。

　　预算审核：部门首长问责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赢得各方好评的漫画咨询方案，并未因此而在预算案审议过程中得到“网开一面”的照顾。在2009年3月18日的立法局预算案审核过程中，便有议员尖锐地批评漫画“劣评如潮”，并质疑财政司印制该漫画的成本效益。

　　身为该方案问责官员的政府新闻处处长冯程淑仪女士，则以详实的数据说明该漫画共印制了30000本，主要在中学派发，包括设计、绘图、印刷等程序在内的全部制作费用仅为337000港元。同时介绍了漫画发布后，财政司司长办公室接获去年六倍以上意见书的情况，充分说明了这一漫画宣传方案的成本效益。

　　而这正是香港预算审核制度中的另一大特点：由于每一项预算项目都细化到了具体人工和资金数量，因此审核方能够很容易地从绩效角度判断预算内容的投资收益；而每个项目都对应着具体的问责官员，因此在提交部门预算时，各部门都必须万分审慎，否则其部门首长就将面临着被公众质疑的尴尬处境。

　　预算制订：平衡与“独断”

　　香港特区政府并非从诞生伊始就有着完备的形式，据曾俊华回忆，他在20世纪80年代加入政府时，制订财政预算案还是一件“闭门进行”的事情，“以往的财政司可以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房门内，草拟预算案。为隆重其事，门外更有警员驻守，外人不可越雷池半步。”

　　而自1997年香港回归以后，在“港人治港”的原则下，社会各阶层对财政预算案的关注与参与日益加深，财政预算案的制订也从过去财政司的“乾纲独断”而日渐变为社会各方利益的综合与平衡。

　　尽管从财政预算的基本原则而言，每年的财政预算案依然是为了配合行政长官的施政报告而作出资源调配。但在财政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各利益方也会以不同方式对预算案的制订发挥影响。

　　曾俊华在参加一次公众咨询论坛时坦率地表示，在制定财政预算案时，“不时会有人用不同的方式要求我们抛弃这些行之有效的原则，他们或者诱之以利、甚至胁之以威吓。作为负责任的公职人员，我们是要坚守这些理财原则。在这个过程之中，我有时会感觉自己是希腊神话中，将自己绑在船桅上的船长，以免受到海妖的歌声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