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检察官的讯问，嫌疑人肖某某泣不成声。石祯专摄

　　

　　在雨花区检察院的安排下，失足少年骆某的父亲（右一）来到看守所，与自己的小儿子见面，他教导儿子要老实交代，重新做人。石祯专摄

　　

　　检察官来到长沙市一看守所，给失足少年送来一本励志书籍及营养品，并给他们加菜补充营养。石祯专摄

　　

　　检察官正对嫌疑人肖某某进行讯问。石祯专摄

　　●仅仅因为吃夜宵时搬来的一个板凳，肖志、周阳、徐文等11名青少年竟手持木棍将夜宵摊老板活活打死后扬长而去

　　●由于父母忙于赚钱，对孩子疏于管教，一些孩子沉溺于网吧并在虚拟的网络空间上打打杀杀，进而在现实生活中集结在一起“打杀”

　　1 年轻“满哥”乱棍将夜宵摊老板活活打死

　　去年8月18日晚，一个普通的长沙盛夏之夜，在雨花区洞井镇鄱阳小区旁经营夜宵生意的邓军正打着赤膊炒菜，大热天的，吃夜宵的人特别多。但紧邻他的夜宵摊便有另外一个生意竞争对手，两个夜宵摊经常因为抢客问题发生一些小口角。

　　22时许，一台金杯面包车停在不远的马路边，车上下来10余名年轻“满哥”。本以为可以做一笔大生意的邓军却发现这群人径直走到了旁边的夜宵摊，他顿时心里很是不快。

　　“哎，你晓得这是我的凳子不，你莫动啰。”见一个年轻人从自己的摊位拿了一张凳子到隔壁去，邓军立刻大声喊了一句。“拿了你的又怎样？”那个年轻人毫不示弱，两眼圆瞪，恶狠狠地盯着邓军，而和他一起来的同伴也开始帮腔。“你调子这么高，是找死不？”一个年轻人顺手操起桌上的卷筒卫生纸朝邓军丢去，另一个人则搬起板凳摆开了架势。

　　“老子要砍死你们。”见势不妙的邓军赶紧朝自己摊位跑去，抄起案板上的一把菜刀，向丢纸的年轻人追去。“大家拿家伙，搞死这个家伙。”为头的年轻人大吼一声，他们跑到面包车上，每人手持一根木棍，将邓军团团围住，很快，木棍如雨点一般朝邓军身上打去，邓军被打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要你调子高，要你拿刀砍……”围殴中有一个年轻人打得特别起劲，手腕粗的木棍都打断了，他似乎还不解气，捡起来继续打。开始，邓军还不停地喊救命、不要打了。慢慢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部也被打得血流满地。2分钟后，见邓军不再挣扎，这伙人才停下来，大摇大摆地坐上面包车离开。

　　8月22日，邓军因抢救无效死亡。案发后，犯罪嫌疑人李旭、刘宇、彭涛、徐文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周阳、肖志等人被抓捕归案。据雨花区检察院承办检察官戴险峰介绍，该案涉及的11名嫌疑人均是90后的未成年人，平均年龄不到16岁。“像这样群体性未成年人犯罪在全市都很少见。”戴险峰说。

　　2 成绩名列前茅的初中生在网吧结识“有面子的大哥”

　　2009年8月18日晚21时许，肖志正和周阳在网吧内玩得兴起。犯罪嫌疑人李雄打来电话，“马上准备20人，到工地上去‘帮忙’。”接到电话后，肖志和周阳立即纠集骆洁、徐文、刘宇等13人乘坐一辆金杯面包车，匆匆赶往雨花区洞井镇某酒店。他们的准备很充分，车上已经放置好肖志事先买来的两捆木棍（锄头把）。肖志和周阳接类似“了难”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叫他们的人一般是工地老板或者老板的手下。接单后，他们俩负责调人，跟着他们“了难”的每次能够分得100来元。

　　“今天晚上不搞了。”李雄随后带着这帮人到附近的鄱阳小区去吃夜宵。但这场夜宵引发了一场命案。由于李雄一伙人所在的摊位少了一条凳子，骆洁就到旁边邓军的夜宵摊拿了一张凳子，并和邓军发生了口角，最终这伙人将邓军活活打死。

　　今年刚16岁的湖北人骆洁完全还是一个孩子。父亲来长沙做生意后，没有时间管他。骆的二哥今年刚刑满释放，骆就被抓进看守所。2008年，还在念初中的骆洁就每天出入网吧，通过网络认识了徐文、刘宇等几位“平时很有面子的大哥”，并经常在一起四处“了难”。

　　在检察官的帮助下，骆的父亲在审讯室与骆洁见了面。满头白发的父亲不敢直接看儿子，而骆也一直不敢与父亲对视。“你一定要老实交代，在看守所也不要忘了学习。”骆的父亲不停地叮嘱着，而骆则泪流满面地告诉记者，“我最对不起的是母亲，我平时只知道问她要钱，现在我出事了，她在家已经3天3夜没有吃饭睡觉。”骆的父亲告诉记者，儿子特别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一忙起来就不分白天黑夜，想起他一个小孩子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谁知……”

　　3 一群来自各地的“90后”集结在一起四处“了难”搞钱

　　日前，记者跟随检察官来到长沙市第一看守所对嫌疑人进行提审。肖志是湖南涟源人，在这群人中算是年龄较大的。记者眼前的肖志中等身材，长得十分标致，实在很难将其与凶狠的暴徒联系在一起。肖志告诉记者，他念完初二后，便辍学和父母一起来到长沙。“读书实在没什么意思，我一看到课本头就大了。”肖志是家中的独子，上面还有两个姐姐，父母在长沙打工。“我们劝也劝过了，就算绑着他去学校，也没什么用。”肖志父母很无奈，只好由他去。

　　辍学后的肖志基本上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和社会上的青年混在一起。2005年，因制造假证件，年仅15岁的他被南京市公安局抓获。但遗憾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引起肖志父母的警醒，他们没有和孩子加强沟通，更多的是对他进行责骂。“他脾气拗得要死，多讲两句，就顶嘴，能怎么办呢？”肖志父亲一提到儿子就一脸难色。

　　从南京来到长沙后，肖志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当保安实在太辛苦了，一个月只有800元钱，每天风吹日晒雨淋的。”于是，年仅16岁的肖志和保安队几个20多岁的哥混在一起，每天出入网吧歌厅。“他们也不要我出钱，就带着我去吃吃喝喝。”一来二去，肖志便再也没有心思上班，他发现那几个哥经常帮人去“了难”，每次都可以分到钱。于是，每当一喊去帮忙“站墙子”（充人数），肖志就会毫不犹豫地去，事后可分得100来元“了难费”。2008年7月，肖志因故意伤害罪被抓；去年6月，他因寻衅滋事又一次被抓。

　　平时没事时，肖志每天都泡在网吧上网玩游戏，而他也在网吧认识了李旭、刘宇、彭涛、徐文等人，平时厮混在一起。这群“90后”的年轻“满哥”有的来自湖北，有的来自娄底、沅江，他们每天以网吧为家，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于是，肖志经常叫他们一起去帮忙“了难”、“站墙子”，搞来钱后又继续在网吧混。

　　4 未成年人犯罪由于家庭原因的占48%

　　在提审期间，雨花区检察院特地给孩子们进行了加餐。“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犯了错，还是可以改正的。”该院副检察长储硕还给他们送去了一本励志书籍。

　　“由于家庭等原因，这些孩子和父母的沟通很少。在讯问过程中，我们都会有针对性地像朋友一样和他们进行交流，他们也会像大人一样诚恳地说出心里话。其实他们的本质并不坏。”储硕十分惋惜。“参与这个案子的孩子多数初中肄业，一方面他们自己的成绩不好，另一方面，由于成绩差的原因而被老师和同学忽视甚至耻笑，这些原因加剧了他们对学校的厌恶。”

　　15岁的刘宇那天打得特别狠，但他其实是个乖乖崽。他在学校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是在学校发生的两件事却促使了他的转变。因与同学发生口角，刘宇的同学叫“混混”将他打了一顿，刘宇开始认为“社会上的力量很强大”。后来，刘宇和同学吵架时因骂人，被老师打了一耳光，对学校的厌倦加深。

　　刘宇的家境宽裕，他又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对他更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老师打了刘宇以后，他便不愿继续学业，不管父母如何苦口婆心，甚至威逼利诱，刘宇都执意不再上学。“我爸妈支持老师以后，我就觉得他们和我不是一路的。他们要我往东走，我偏要往西。我觉得自己在外面也能闯出一片天下。”刘宇之后的生活基本在网吧度过，看到其他“问题青少年”参与“了难”既有钱拿，又没什么风险，很自然地就加入其中。

　　“我爸爸脾气特别大，脾气一上来，说不上三句话就要打人。”骆洁觉得父亲的脾气过于暴躁，“他们可以和我好好说啊，越骂我，我就越要反抗到底。”骆洁脸上一股叛逆的味道。而徐文的父母离异后，他跟着母亲生活，“在家里感觉不到有什么所谓的爱，和兄弟们在一起，还觉得温暖一些。”

　　“当时要是我们不忙着打工，多和孩子交流，不让他这么小就步入社会，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肖志的父母双眼泛红，追悔莫及。据检察官介绍，由于父母忙于赚钱，对孩子疏于管教，再加上社会上的不良影响，这些未成年人更容易走上犯罪道路。“网吧俨然成为‘问题青少年’的聚集地。这些孩子通过网络结识，由于遭遇相似、兴趣相投，十分谈得来，因而纠集在一起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储硕告诉记者。

　　储硕做过一个调查，青少年犯罪由于家庭原因的占48% 。家庭教育的缺陷表现在：一是教育方法不当。父母对孩子管教过严或过于放纵都会导致青少年行为出轨。有些父母对孩子教育简单粗暴，非打即骂，造成孩子的逆反心理，久而久之酿成大错。而有些父母则走向另一极端，对孩子过分溺爱，使孩子从小养成娇生惯养、追求享受的不良习惯，形成任性、孤僻、骄横、脆弱等性格特点。二是父母与子女之间缺少沟通，对孩子关心不够。由于缺乏管教，孩子自我约束力差，容易误入歧途。个体工商业者、出租车司机等家庭子女违法犯罪率比较高，主要原因就是他们忙于工作，很少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子女教育问题上 。三是家庭充满矛盾。由于缺少家庭的温暖和安全，孩子与父母关系疏远，若被他人教唆，极易走上邪路。此外，有些父母自身行为失范对于孩子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是未成年人犯罪的一个重要原因。

　　5 一份深情的“检察长寄语”感化“问题少年”

　　“此次，我们将该案作为一个重点案子进行审理，并注重将教育挽救青少年犯罪嫌疑人工作摆在重要位置 。”雨花区检察院检察长盛智表示，近年来，雨花区检察院紧密结合检察职能，经过充分调研、反复实践形成了一套切实可行的做法，既保障了涉案青少年的合法权益，又将帮教工作尽力延伸至家庭、学校、社区，产生了积极的社会效果。

　　首先针对不同案件未成年人的心理特点和性格特征，对其进行耐心细致的说服教育，帮助其认识犯罪行为的社会危害性，以理服人，以情感人，促其悔过自新、吸取教训、重新做人。如青少年罗某在2004年1月因泄愤将他人打成轻伤，案件移送审查起诉时，检察院主动约见其家长，帮助分析其违法犯罪的原因，并通过羁押场所进行面对面的亲子教育。罗某当时正面临高考，根据罗的实际情况和平时表现，该院对罗某做出了不起诉决定，并让其参加高考。罗某顺利考取了上海某大学。今年初，该院对其进行了回访考察，罗某在大学期间遵纪守法、学习刻苦、成绩优异。

　　在宣布不起诉决定的同时送达《检察长寄语》，对犯罪的社会危害后果、构成犯罪的法律依据、从轻处罚的目的以及应吸取的教训、帮教的具体措施等事项一一载明，对“问题青少年”多方帮教，防止重犯。如在办理湖南女子大学贫困学生杨泽珠盗窃案时，根据案情依法作出不起诉决定，由学校保留学籍，并在不起诉书后加赠“检察长寄语”，举行帮教座谈会，开展随案教育，实现了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

　　“这份‘检察长寄语’写得很动情，我就是受到它的感化而不再去行窃的。”杨泽珠说到自己曾经的过错时很是后悔。

　　（文中犯罪嫌疑人均系化名。特别感谢李勇、蒙志军、曾永清在采访中提供的帮助。）

　　老范说话

　　未来的路是宽广的

　　范亚湘

　　快乐的人生，也会有痛苦，有的人能直面挫折，化解痛苦，而有的人却常常夸大挫折，放大痛苦。不一样的选择，不一样的人生之旅，而要让我们心里的戈壁荒原开满鲜花，就只有直面挫折，而不是放大痛苦。

　　现在的孩子，在甜水中浸大。生活中一旦遭遇困难和挫折，常常表现出极度的不满——怨恨父母、抱怨命运。会因痛苦而放弃，甚至是叛逆。就连一些成人在遇到困难时也只会怨天尤人。原因是他们大多不能直面困难，而是放大了痛苦。

　　冰心说：“成功的花儿，人们只惊羡它现时的美丽。当初它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水，洒遍了牺牲的细雨。”每一个人的成功都不容易，一个问题青少年的背后，存在着许多原因。或许，当父母多一点关心，当学校多一点教育，当社会多一点温暖，问题青少年就会越来越少。

　　是的，人生的真正辉煌应该在于自强不息的奋斗过程，在于遭遇挫折披荆斩棘的历程。往往也正是因为经历了这种种才大多是成功的。

　　没有必要因叶落而悲秋，也没有必要因挫折而放弃抗争。因为一花凋零荒芜不了整个春天，一次挫折也荒废不了整个人生。未来的路还很长，我相信，我们今天提到的这些问题青少年今后的路还很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