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池古塔被盗案10年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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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3月24日、5月4日，华池县双塔寺文物连续两次被盗，案发后，当地公安机关迅速破案，抓获了一批犯罪嫌疑人，但主犯之一的周东明却逃之夭夭，未能归案，成了华池警方的遗憾。今年3月16日，逃亡10年之久的周东明终于被抓获，双塔寺千年古塔被盗案至此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逃犯归案
2000年3月24日至2010年3月16日，将近10年。华池双塔被盗案的主犯周东明怎么也没有想到，10年前他逃亡海外，最终仍难逃法网。
“10年前，虽然周东明写信给我们说他已到了国外，让我们不要再找他了，但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追捕。”10年前任华池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现任该县公安局副局长的姜华告诉记者。
姜华说，“3·24”特大文物盗窃案对华池警方来说，是荣誉也是伤痛。虽然有媒体评价该案是“花费最少、破案时间最短、文物追回最成功的典型案件”，公安部在2000年8月破案后也对专案组进行了嘉奖，但在侦破期间，华池县公安局的老局长脱万里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带着遗憾离开了他的战友们。
“10年来，我几乎天天记挂着‘3·24’案的在逃嫌疑人。将涉案嫌犯绳之以法既是为告慰老局长在天之灵，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姜华说，2000年8月5日，涉案的霍小峰等6人被警方抓获，2003年3月，主犯赵未臣落网，2004年2月，另一主犯曹晓清归案，但主犯之一的周东明一直下落不明。去年冬天，警方通过回访同案犯，得知周东明出现在河南省镇平县。今年3月初，河南警方接到华池警方通报信息后对周东明进行了秘密确认，随后于3月8日将其抓获。3月16日凌晨4时，周东明被警方押解回华池。
于是，10年前发生在华池县双塔寺的那一幕，又在我们眼前回放。
国宝失踪
2000年3月24日，一场沙尘暴席卷华池，北风挟着黄沙，在山峁间肆意横行。
子夜，一伙文物大盗驾驶一辆小面包车和一辆大卡车，携带作案工具悄然潜入位于华池县子午岭东麓林海腹地的双塔寺。盗贼爬上108级台阶，推倒围墙，将寺中的1号造像塔上部8层逐层拉倒，又一一滚下高数十米的陡坡，最后将8层塔体拖上汽车，严密遮盖，乘着夜色偷偷运出华池。
沙尘整整刮了3天。3月26日下午，在双塔寺看塔的高昌民在山下看见1号塔矮了大半截，开始还怀疑是沙尘暴吹倒了石塔。匆匆赶到寺里仔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1号塔的上面8层竟不见了！
双塔寺原名石塔院，始建于北宋元祐（公元1086-1094）年间，距今已有近千年历史。1963年2月和1981年9月，甘肃省人民政府两次将其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因院内有两座石塔，被命名为双塔寺。
双塔以当地红砂岩为原料，选用硕大岩块，经精心设计，分层整体打制凿磨、镶砌而成。塔体曾有彩绘，因年代久远，日晒雨淋，彩绘大多已脱落。双塔建造时未用任何粘合剂，各层如积木形式，层层叠叠，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双塔均为13层（被盗时两塔均有两层埋在地下），其中1号塔高13.1米，2号塔高12.58米，双塔相距约8米，又被称作姊妹塔。被盗的1号塔后来经文物管理部门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位于寺院东侧的1号塔，下面3层为8侧面造型，4层以上塔体为10侧面造型，每层塔身置于圆形的仰莲宝座中，且呈现出按比例越向上越收小的中国古塔传统建筑风格。1号塔各层满布排列有序、形态各异、大小不等的浮雕佛像共4000余尊，人物造型逼真生动，惟妙惟肖。造像内容多为佛说法图和供养人。
国宝失踪，高昌民吓坏了，他立即向华池警方报了案。县公安局领导立即带队赶到案发现场，但大风已将盗贼的作案痕迹刮得荡然无存，现场只留下一辆架子车车厢和几块木板。庆阳市、华池县两级公安机关立即抽调警力成立“3·24”特大文物被盗专案组，以发案现场为中心，向周边地区辐射展开摸排侦查，并拿出1万元征集破案线索。经过1个多月的侦查，先后排查多名文物贩卖嫌疑人，但没找到头绪。
再度被盗
2000年5月5日上午，就在专案组进驻距离双塔所在地仅4公里远的豹子川，在周围继续深入调查时，再次传来双塔寺被盗的消息：1号塔地面仅剩的3层塔体于5月4日晚被盗。专案组立即赶到案发地，经勘查分析，作案车辆离开现场仅三四个小时，警方立即展开调查。
调查中，专案组在东华池林业检查站获得了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5月4日晚11时许，一辆车牌号为豫R·3632×的卡车和一辆车牌号以陕J打头的乳白色吉普车有作案嫌疑。
“豫R”是河南南阳市的车牌。专案组于5月7日赶赴南阳，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一辆车牌号为豫R·36327的蓝色康明斯货车进入专案组视线。该车车主叫张玉甫，镇平县个体户，发案时该车不在本地。经查，张玉甫5月2日驾车外出，去向不明。专案组即刻围绕张玉甫展开调查，并请求当地派出所协助布控。
5月22日，难以承受压力的张玉甫主动到当地公安机关投案并交代了涉案经过。据张玉甫讲，5月1日，本村农民周东明找到他，说愿出价9000元让他去甘肃华池运一车石头到广州。自镇平开往华池途经陕西富县时，周东明用手机联系到了一个李姓男子，该男子也上了张玉甫的车。5月4日晚，车到华池县一荒山中，同行的还有一辆白色吉普车，车里坐着来自陕北的曹氏兄弟和陕北雇来搬石头的民工。到达目的地后，李姓男子和周东明、曹氏兄弟指挥民工将那里的几级石塔装上车，5月5日凌晨4时，卡车从案发地出发，经华池县、西峰市，沿312国道经西安到河南镇平，后又于5月9日晚到达广州，将货物运到了坦尾岛的一出租屋内。
5月23日，专案组带着张玉甫从镇平县启程，于5月25日抵达广州。在张玉甫的指认下，办案民警找到了位于坦尾岛藏匿石塔的出租屋，打开出租屋门，发现地上有石塔压过的清晰痕迹和红砂岩的碎石片，但石塔已不见踪影。
办案民警立即分组在坦尾岛展开调查，查出藏匿石塔的出租屋是一个自称高建的男子租用的，但只租用了5天，现已离去；租房时高建没有使用身份证，也没有熟人介绍；石塔卸车、装车都有人看见过，但不认识货主，也不知被运往何处。
峰回路转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时，张玉甫说，周东明联系上车的李姓男子在富县曾借张的手机打过电话，为了要账方便，张玉甫留了个心眼，把李姓男子打过的手机号码抄了下来。民警让张玉甫拨打该号码，但拨打多次均未接通。
经查，该号码是一个叫杨太保的人办理的，号码所在地为河南南阳，但该号码在盗塔后即已弃用。专案组通过移动公司将该手机的通讯记录全部调出，发现该手机从3月上旬开始，与陕西富县、志丹、延川、广东东莞等地频繁通话547次。
经过对通话记录的梳理和调查，警方了解到“杨太保”真名赵未臣，河南南召县云阳镇红旗村人，是个文物贩子。李姓男子正是在坦尾岛租房的高建，是赵未臣的妹夫。案发后赵未臣、高建下落不明。
侦破工作再度陷入困境，专案组再次前往河南镇平追捕周东明，但周也不知去向，专案组多次给其亲属做工作，让他们规劝周东明尽早投案自首，争取从宽处理。
2000年6月17日，强大的政策攻心战术取得了效果，周东明从广东给华池县公安局寄来邮政快件，快件中称，石塔确系他和高建、高建的连襟马超以及陕西志丹县曹氏兄弟所盗，但他只是帮忙雇车雇人，没起多大作用。周东明还说：“你们再不要到我家找我了，你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出国了。”
专案组立即前往志丹县抓捕曹氏兄弟，并于6月20日将曹延清抓获，其弟曹晓清闻风出逃。
警方审讯得知，曹氏兄弟长期从事盗卖文物的非法勾当，与河南文物大盗高建、赵未臣等人早有联系。2000年3月初，马超让曹氏兄弟打听陕北一带有无雕刻精细的古石塔，曹延清得知华池县林镇乡有一对石塔雕工精细，价值很高，即与马超潜入双塔寺观察踩点并拍了照。
3月24日晚，高建、赵未臣、马超、曹氏兄弟等人乘坐一辆面包车和一辆卡车进入双塔寺，盗走1号塔上的8层石塔运往广州。5月4日夜，因塔不完整卖不上好价钱，高建、周东明、曹氏兄弟二次进入双塔寺，盗走了地面上剩余三层中的两层塔体（一层因破碎成5块未带走），5月9日运往广州藏匿。
宝塔回归
至此，石塔被盗案轮廓已基本清楚。但据曹延清交代，1号石塔上面8层被盗后，赵未臣将其以26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台湾商人阿潘，阿潘又转手卖给了台湾一家寺院。此后，双塔寺被盗案被《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甘肃日报》、《兰州晨报》多家媒体报道，台湾文物贩子通过媒体获知1号塔地面还有3层，要求赵未臣等人再次盗塔。赵未臣等人二次得手后，又以11.5万元的价格将盗得的两层塔体卖给了台湾商人阿潘。
宝塔已被卖到台湾！专案组知悉此消息后，心都凉了，但警方并未就此放弃。专案组在后续调查中发现，广东饶平县有一个叫阿贞的女子染指文物贩运包装已有几年，与台商阿潘关系非同一般。7月24日凌晨，民警在广东番禺将阿贞抓获，阿贞供认文物是她负责包装的，东西被阿潘卖给了另一台商，是以“石刻”工艺品名义直接通过海关托运到台湾的。石塔随后又被台湾高雄一个寺庙买去，只待择吉日立起。
为追回被盗石塔，专案组反复向阿贞讲政策做工作，并劝她帮助追回文物，立功赎罪，以期得到从宽处理，专案组还特意为阿贞包了房间，开通了一条国际专线，以方便与阿潘联系。阿贞靠专线联系到正在尼泊尔谈生意的阿潘，经反复交涉，阿潘在得到退回石塔警方将从宽处理阿贞的承诺后，于7月28日将石塔从台湾托运到新风港码头。经专业人士检验认定，这些石塔塔体确系华池双塔寺原物无误。
2000年8月4日，一辆武装押运的邮政专用车装载着8箱11件被盗石塔，历时5天从广东运回华池。
由于双塔寺置身子午岭密林深处，人迹罕至，易盗难防。华池县委于2001年2月27日研究决定，将姊妹塔搬迁至县城东山半山腰。同年9月18日，经省政府批准，华池县政府将姊妹塔拆卸搬迁。拆卸2号塔时，在塔内发现了宋金时期的丝绸刺绣绣包、西夏文书、唐宋钱币等文物200余件，其中大部分被定为国家二级。双塔寺迁建工程于2003年5月8日竣工，为配合双塔迁复，华池县还建设了占地3000亩的双塔森林公园。
据了解，周东明10年前案发后偷渡到越南，因语言不通生活难以为继又潜回国内，隐姓埋名四处逃亡，从未回过老家。被警方抓获后，周东明长出了一口气，说他“见到警察再不用害怕了”。在华池接受审讯时，周东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记者采访时看到，经历浩劫的华池双塔安然矗立在县城东山半山腰，春风轻抚，“姊妹”玉立，笑看秀美山川，和谐人间。
■ 文/图 本报记者 邢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