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山：“星星之火”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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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难育一棵树，星火能毁万亩林。1987年，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留给我们太多惨痛的教训。今年以来兰州市南北两山火警不断，防火形势异常严峻。
人员短缺、设备短缺、多头管理以及地理环境等自然条件的制约……如今，南北两山已进入最高火险等级时期，而其防火所面临的诸多困难和问题不禁让我们深思……
“现在山上枯枝落叶这么多，山风又这么大，万一不小心着了火，损失可就大了！”
春日的金城，似乎并不像人们所希冀的那样春光旖旎，而是无奈地接受着一场又一场沙尘的“洗礼”。3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兰州市南北两山祭祖大军络绎不绝，就读于西北师范大学的崔洋（化名）和父母也在其中，在先人的坟前，一家人因祭奠方式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
“我们应该文明祭奠，现在山上枯枝落叶这么多，山风又这么大，万一不小心着了火，损失可就大了！”情绪有些激动的崔洋试图说服父亲，但倔强的父亲不为所动。“传承了几千年的祭祖，就是要烧纸焚香放鞭炮，这在哪儿都改不了！烧完后我们把火灭掉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火灾？！”
最终，一家人仍然以焚香烧纸的方式完成了祭奠仪式。
沿袭了数千年的传统，确难一下子改变。然而，正像崔洋所担忧的，在传统祭祖的背后，森林火患正像伺机而动的怪兽一样，随时准备着侵吞来之不易的林木。
3月底，记者站在徐家山东侧林区，放眼望去，坟墓漫山分布，每座坟前都有祭祀的人，像崔洋父亲一样焚香烧纸的不在少数。
踏着厚厚的枯草落叶一路前行，越往上越能感觉到山风的狂野，浓重的烟火味和缕缕青烟让连绵起伏的两山笼罩了一层“暮色”，在初春刚刚发出新绿的树木间萦绕。不时看到某一片地方斑驳的焦痕，显然这是由于烧纸钱而造成的。有些人甚至不管祭奠用品是否燃尽，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就走……
像崔洋的父亲一样，许多人都有侥幸心理，觉得即使起火也可以及时控制，殊不知，就是这星星之火，最容易带来不堪想象的后果。
对此，家住东岗镇的杨德顺感同身受：“正月十四，长洼山一带发生一起火灾，幸好消防员及时把大火扑灭。当时在现场发现一盏孔明灯，就是一盏小小的孔明灯，让700多株树木毁于一旦，其中有不少是已经长了20多年的大树，真让人心疼啊！”
700多棵树，相当于2亩多地的森林，被无情地瞬间毁灭，亲眼见证了树木被烧毁的杨德顺至今仍惋惜不已。
杨德顺所说的并不是偶然，记者从兰州市南北两山消防中队了解到，就在3月这一个月里，南北两山因人为原因造成的火警不断，所幸均未能酿成大火灾。
3月18日下午，七里河区八里镇孟家梁山上突发山火，经初步调查，孟家梁山火过火面积5000余平方米，山火发生是因附近村民开春烧荒引燃了山上的枯草所致。
3月19日，一名智障老汉在榆中县城关镇下汉村东湾山上玩火引发大面积山火，烧毁侧柏200多棵。
3月26日，一市民未及时将扔到地上的烟蒂掐灭，导致七里河区彭家坪一带起火。
3月27日，由于永靖县村民烧荒引发山火，殃及西固区域两山地带……
“到目前为止，两山99%的火灾是人为造成，其中清明前后扫墓引发的火灾最多。”
如今，两山上随处可见的防火宣传标语也时刻提醒着我们，南北两山已进入了最高火险等级时期，我们不得不深思：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两山防火形势如此严峻？
“管住星星火，才能护好万顷林，这是我们防火部门深知的道理。”兰州市南北两山森林防火处处长丁玉文告诉记者，多年来，南北两山森林防火警钟长鸣，尤其是每年清明前后，防火气氛尤为紧张。
“无论在进山火源管理、装备物资储备、扑火队伍建设方面，还是再防扑火预案制定、责任制落实、火案查处力度等方面，南北两山的森林防火水平在我省堪称第一。然而，森林防火作为一个世界性的难题仍难消解，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兰州地处西北，干旱少雨植被稀少，年均降水量仅300毫米，这个数字只相当于杭州的五分之一。干旱少雨的自然环境，是南北两山火情频发的一个客观原因。“去冬今春天干物燥，截至目前几乎没有形成有效降水，据气象预报今后半个月仍然是这种情况，加之林区内杂草茂盛，落叶和枯草大量堆积，可燃物具备了遇火即燃的条件，火患甚多。”
与此相比，人为因素是引发森林火灾的主要原因。南北两山指挥部副指挥张志勇说：“到目前为止，两山99%的火灾是人为造成，其中清明前后扫墓引发的火灾最多。”
“近年来，扫墓者的思想观念转变很大，不少人选择用鲜花来寄托对故人的哀思，但仍有不少市民选用焚烧纸钱的方式祭奠。目前，越来越多的人正在陆续上坟，从3月20日起每天上山人数达一两千人，周末更多达上万人，最高峰时估计人数会上升10万。现阶段是两山火险等级最高的时候。”
除了扫墓人群的隐患，还有三大“隐患人群”，在此不得不提。张志勇说，随着天气回暖，上山踏青、游览、休闲的人越来越多；南北两山林缘区春耕等农事活动已经开始，部分村民有田间烧荒的习惯，一旦跑火，容易引火上山，威胁到两山林木；另外，两山林区施工人员较多，防火意识淡薄，有的直接在林区内生火做饭，或在林区内使用明火、电焊或气焊作业，前几年就曾因此发生火灾。
“我们的防火工作科技含量低，现代化水平低，所以，我们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打人海战术，死看死守。”
“为做到防患于未然，我们从春节前就开始安排部署防火工作，在原有的基础上雇用护林员500人，使得两山防火人员及监管护林人员达到3000人，安排至重点路口、坟墓较集中处、施工地段、游览地带等，严格实行24小时值班和领导带班制度，设立防火检查站65个、瞭望台12个，确保人员、车辆、机具、通信始终保持良好状态，确保各项措施落到实处。”张志勇谈起两山的防火部署一点也不含糊。
在扑火方面，南北两山指挥部临时雇用半专业扑火人员200多人，加上专业扑火人员及两山消防队，一共约500人随时进入战备状态，一旦发生火情即紧急启动扑火预案，做到“打早、打小、打了”。
无可否认的是，即使增派了人手，两山防火仍面临人员短缺的困境。3000人监管58万亩的林区防火工作，责任之大可想而知。张志勇说：“这项任务太艰巨了，我们总感觉人力不够，但由于各方面的原因所致，3000人已经是目前能安排的最大极限了。”
人员短缺，原本可以利用现代科技手段予以调节，但据记者了解，目前65个检查站远远不能满足两山大面积的重点检查，还应继续增设。而通讯设备更是短缺，14个电台、300多个对讲机听起来似乎不少，实际上总面对着“用时方恨少”的尴尬。
“森林火灾，是危害森林的大敌，一场火灾在旦夕之间就能把大片苍翠茂密的森林化为灰烬，所以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从预防入手。我们的防火工作科技含量低，现代化水平低，我们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打人海战术，死看死守。”张志勇显得有点无奈。
不过，值得期待的是，南北两山计划下一步将在两山实行视频监控，也就是在重要区域安装摄像头，覆盖一定范围，以此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火患，扑灭火情。
“到目前为止，世界上对于林火的防控还没有特别行之有效的办法……防微杜渐，不点燃‘星星之火’，才能把南北两山火灾降低到最小限度。”
防控人员短缺、通讯设备短缺、监控设备短缺，那么，南北两山的消防设施现实情况又如何呢？
南北两山的消防员同样存在着人员短缺的问题。据兰州市南北两山消防中队队长苗国荣介绍，该中队现聘用了50名消防员，加上工资待遇低，24小时都要在岗等原因，使得消防员流动性大，不能长期工作，从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扑火工作。
“就目前而言，南北两山扑救火灾装备相对落后、短缺，扑救队伍力量有限，林区偏僻交通滞后。”苗国荣说，“南北两山大部分地区都是25°以上甚至40°以上的陡坡面，山大沟深，面积大战线长，公路网的密度低，一旦发生火灾尤其是夜间扑火，将兵力迅速输送到火场很难。有的车辆只能行驶至半山腰，不仅耽误了时间而且危险性非常大。而且，现在两山系统的消防车一共9辆，缺口达到一半以上，如果发生较大的森林火灾，很难一下子将防火兵力输送到位。”
记者了解到，航空输送机动性强、速度快，美国年投入森林灭火的飞机超过300架，两山指挥部有没有就此做过考虑呢？苗国荣笑答：“我们国家目前用于森林扑火的直升机的数量还比较少，而且主要针对东北、云南等大林区，对于兰州来说太奢侈，想都不敢想。”
另据苗国荣介绍，灭火装备数量不足、科技含量偏低问题在两山防火工作中仍比较突出，目前国际通用的风灭、水灭、化灭三种手段中，水灭和化灭的灭火效率高、安全系数大，但水灭在两山因上水到不了现场，一般很少用。而受资金限制，两山主要还是以风灭和化灭为主，但风林灭火器、铁扫把等基础灭火设施总体短缺，而造价较高的灭火弹更是“宝贝弹”，万一发生大火灾，这些装备肯定不够用。
而体制不畅、多头管理也从一定程度上制约着两山的防火工作。苗国荣表示，在3月份发生的数起小火灾中，尽管起火范围在南北两山上，但有不少并不在南北两山区域规划之内，这些被划割出来的地段属于林业部门管理。然而事实是，火灾的发生往往会“跨越”两个管辖区域或者殃及两山规划区域。
面对南北两山防火工作的现实问题，甘肃农业大学林学院王有科教授从专业角度提出了一些意见和建议：“从林火生态角度看，如果能尽量减少可燃物的蓄积量，通过在重点地段和行人能到达的区域松土除草或清理枯枝落叶，可以从一定程度上减少隐患。同时，也可以营造不同树种间隔种植的办法降低火险，例如两山目前有大量的松树、侧柏、红柳等树木，别看它们是常青树，但这些树木内部含有油脂，枝条细多常年带叶，一旦发生火灾很容易蔓延。所以，采取枝条粗壮不含油脂的阔叶类树种与常青树搭配间隔种植，也是一种防患途径。”
“到目前为止，世界上对于林火的防控还没有特别行之有效的办法，因为它是不可预见的偶然事件，所以当前最重要的仍然是预防，这不仅仅是管理和消防部门单方面的工作，更需要全社会共同的努力，防微杜渐，不点燃‘星星之火’，才能把南北两山火灾降低到最小限度。”采访结束时，王有科教授严肃地说。
■ 本报记者 李林娜 实习生 王亚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