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意味着什么？花样年华、青春年少，莘莘学子、前途光明……然而，一场斗殴毁了一切。17岁的他从此背负命案在逃，20年流落他乡。当他终被逮捕时，他早已痛悔

　　20年的时间有多长，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犯罪嫌疑人常新 （化名）明了。20年的时间有多长，矢志不渝、风雨兼程的公安民警们知道。2010年4月21日，随着涉嫌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犯罪嫌疑人常新被沁水民警押解回沁，他长达20年的逃亡生涯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20年前酿血案

　　让我们将时间回放至公元1991年的夏秋之交。

　　这几天，正逢沁水县城一年一度的秋季物资交流大会召开。9月19日晚，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大街上赶集的人们也少了起来，此时的沁水县城旧街上已稀有行人。约19时30分左右，从碧峰青商场沿旧街向东方向并排走来4个十六七的小青年，他们边走边聊，当4人行至位于旧街的工商局对面时，与对面并排走来的两个男青年相撞。相撞后，两人扭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年少的一个说：“你看我干啥？”另一个返回来说：“看看你怎样”，说着就抡起巴掌扇了被撞男青年两下，见此，两个男青年中的另一个也返回跑过来打了被撞的小青年两巴掌，扭打中，挨打的小青年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式匕首朝先前打他的男青年腹部捅去，后匆匆逃离现场。一阵慌乱过后，被刺的男青年被同行的朋友紧急送往沁水县人民医院抢救，23时许，被刺男青年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死亡。

　　凶案发生正值县城物资交流大会期间，很快引起社会上的广泛关注。对此，沁水县公安局高度重视，立即成立了专案小组，组织精干警力进行侦破。专案组人员连续奋战三个昼夜，经过大量摸排走访和调查取证，迅速破获此案。死者田健宁，沁水县人，系郑州铁路局高平车务段职工；凶手常新，沁水县人，系沁水中学高二年级学生。案发后，犯罪嫌疑人不知去向。这一逃就是整整20年。

　　20年中苦煎熬

　　那时那刻，17岁的常新对于自己的逃亡之旅，没有计划更没有明确方向，心想跑得越远越好。先是晋城、郑州，后到天津、秦皇岛，最终，常新逃到了数千里之外云南边陲芒市一个叫思茅的小镇，改名“陈晋锋”。

　　逃亡途中，他被乘务员查出逃票，一番乞求，被罚以扫地顶替；每到一地，他都隐姓埋名，不敢与人交谈，生怕被人识破；异乡逃亡，犹如过街老鼠，受人欺负，被人凌辱，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饿了沿街乞讨，困了就席地倒下，火车站候车室、站台，居民区楼道、楼顶，甚至荒郊野外都成为他的睡处。

　　虽然身处边陲，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来历，但只要一听到警笛声，远远看到穿警服的，常新就怀疑是来抓自己的。1994年，再次辗转南下逃往广州的常新因为抢夺被当地法院判了6年，送往湖北某监狱服刑。

　　2000年4月，常新刑满出狱。带着侥幸心理，常新来到北京闯荡。他先是在一家保洁公司找了份苦力活，每天累死累活钱挣得又少，索性自己当起“老板”，开起了黑“家政”，并与一位来京打工的山东妹同居生子。

　　2009年，常新用攒下的钱在北京买下一辆二手汽车跑起了出租。由于怕被警察发现，他和妻子、女儿在北京六环以外与人合租了一套房子，掩人耳目。有了妻女，离家近20年的常新思乡之情愈加浓烈，他特意将自己车牌的尾数选为356，“356”是晋城区号0356的后三位。

　　20年后终落网

　　20年前的出逃，常新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20年间，沁水警方始终没有放松对他的缉捕工作，多次组织民警外出抓捕，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2008年11月，沁水公安局新一届党委班子组建。从事二十多年刑警职业且颇有建树的苗晋军和军人出身的张治中都有着敢打硬仗、善打恶仗、能打胜仗的过硬作风。上任之初，他们便向全局民警立下军令状，在其任期内，沁水所有命案积案全部破获，逃犯全部抓获。2009年12月，沁水警方再次成立了专案工作组，重新对这起20年前曾轰动沁水的命案进行倒计时攻坚。

　　鉴于此案的特殊情况，为确保不走漏风声，专案组成员所有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从尘封已久、发黄的案卷里复原当年的凶杀现场，从常新当年就读过的小学、初中、高中学籍档案中发现蛛丝马迹，从其父母、亲戚和20年前的同学中查找有价值线索，专案组民警经过5个多月的调查摸排，最终将常新的落脚点锁定在北京。

　　北京每年的流动人口超过一个亿，偌大北京城找一个隐姓埋名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专案组民警通过分析后认为，常新没有合法身份，又有案在身，应该不会居住在北京城内。

　　他们先从宣武区入手，再是昌平区，后是顺义区、通化区，排查范围一步步扩大，最后扩展到北京六环以外的房山区。经过进一步排查，专案组民警从房山区良乡某小区一名河南籍保安那里，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小区里住着一个30多岁的男子，叫陈晋锋，个头约1.70米，自称河南人，可讲的却是普通话，偶尔还夹杂着山西地方口音。

　　询问后得知，该保安曾在山西打过几年工，对山西方言略有所知。此人是不是就是警方苦苦寻找的常新呢？对于这个线索，工作组民警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以前排查时，也有人反映过类似的情况，最后核实都不是。

　　在北京警方的协助下，专案组民警乔装成小区保安，对陈晋锋进行了秘密跟踪和拍照，并将照片发回了沁水县，经过同学的辨认，此人正是消失多年的常新。4月16日下午3时，当常新一手夹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提着行李，下楼正欲驾车离去时，在此“恭候”多时的沁水民警从一辆车上冲了过来，一把将他按住。

　　20年来悔当初

　　没有做任何反抗，面对从天而降的沁水民警，常新乖乖束手就擒：“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被抓后的常新对民警坦言：“20年来流浪在外，有家不能回，亲人不能看，每天过着提心吊胆、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有去自首。”他还对民警说：“那会儿自己17岁，判上个10多年，出来也就是30来岁，自己还可以堂堂正正开始自己的人生。战战兢兢、缩头乌龟似地逃亡了20年，再判上10多年，自己的后半生全毁了。”

　　看守所里的常新对死者的父母妻儿，对自己的父母妻儿表示出深深悔意。没有当初年少时的冲动，很难想像今天的他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死者田健宁是家里的长子，突遭不测，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变得痴痴傻傻。一年、两年、十年……凶手一直逍遥法外，田健宁当教师的老父亲拄着拐杖拖着病体开始了漫长的上访之路，最后含恨离世。没有工作的田健宁的妻子带着失去丈夫的痛楚与女儿相依为命，独自抚养女儿生活的她靠借贷维持着女儿上学的费用。

　　常新的父母现在都已经60多岁，在县城经营着一家五金交电门市部，对于儿子被捕回到沁水的消息，老人显得异常平静。“想他吗？”“不想。”“不想去看看他吗？”“不想。”一双儿女，一个负案出逃，一个车祸死亡，20年的岁月已经磨平了他们心中的累累伤痕。

　　更让常新放心不下的，还是因孩子上学无法上户而返回山东老家的妻子和6岁女儿。那天在山东，常新与妻子的父母吵架将自己的手机摔坏后，然后将妻子的手机拿走使用，自己突然被抓，妻子和女儿可能一段时间内都将和他失去联系。因为母女俩并不知道，作为丈夫和父亲的“陈晋锋”，是一个来自山西沁水的背负命案的人……

　　2009年12月至今，短短5个月时间，沁水公安局相继抓获3名分别在逃9年、12年和20年的命案积案逃犯，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命案积案攻坚追逃仗。

　　刘国庆 韩江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