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文静

　　2009年12月15日。滨州遭遇入冬以来最猛烈的一次寒潮，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10摄氏度左右，一切让人始料不及。

　　上午9点钟，高发明带领市交通局的相关同志准时来到滨州市政府，汇报全市2010年交通重点项目申报方案和“十二五”交通规划草案的制订情况。

　　此时的高发明，依旧条理清晰、思路敏捷，依旧慷慨陈词、激情四射。只是，他把手探入怀中的次数似乎更多、更久了。

　　不知从何时起，同事们就发现高局长多了这个“习惯”。没有人知道，他正在努力用按压、掐扭来分散剧烈的腹痛。更没有人知道，就在3天前，他已被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2008年8月，高发明患上了节段性小肠溃疡，医生反复叮嘱：治疗这种病要长时间打针吃药，卧床静养。2008年年底手术后，高发明却再也呆不住了，高发明拿上药品回到单位继续工作。此时的他更忙了，全市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正在大发展时期，滨州港、西客站、疏港路……这些重大项目哪一个不让他牵肠挂肚？

　　疾病折磨和体力透支，让他病情加重，腹部两侧出现多处血斑。

　　2009年12月12日一早，高发明打算像往常一样由妻子李寿枝陪着去医院打吊针、输点血，扛过这个紧要关头。可检查结果连医生也大吃一惊：血象指标超低，白血球不足正常值底限的三分之一，血小板值接近零—病人已命悬一线，必须立即抢救！

　　“快点滴。”高发明照旧请护士把流速调到最大。针头刚拔下，他就要马上离开。

　　“你现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必须住院治疗。如果非要走，就先写一个保证书，保证你的生死跟医院无关！”面对病人的执着，医生无奈地说。

　　此时，高发明想的却是如何将攸关滨州交通事业发展后劲的“十二五”交通规划做到尽善尽美。这个方案他已经跟同志们反复研究了几个月，现在正是最后的冲刺关头，怎么能临阵退缩？

　　妻子李寿枝知道，为了工作，没有什么是丈夫放不下的——包括生死。自丈夫患病以来，类似的场景她已经历太多。为了能让深爱的丈夫在病床上多呆一会儿，她哀求过、哭闹过，甚至下跪过。可是，即使抱住他的双腿，也从未能让丈夫留下。

　　“你看，你看，我不是很好么？”丈夫总会笑着摊开双手，原地转两个圈，摆脱妻子的“纠缠”。

　　“你还要不要命了？你走，我就去找领导！”面对急着离开医院的丈夫，李寿枝肝肠寸断。

　　“别哭！只要我能站着，就要工作。等我躺下了，你再哭！”这一次，丈夫只留下了一句话，严肃，决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果闲下来，她常常会发现丈夫在自言自语。“秋风五丈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随着两个句子被丈夫念叨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心也被痛苦拉扯得越来越沉—他是知道生命有限了，在和时间赛跑？

　　2009年12月16日早上不到7点，高发明几乎是挣扎着起了床，他悄悄服下了止血药，吃了块蒸红薯，喝了碗玉米面粥。8点，他叫上司机准备赶往济南。“十二五”交通规划面临定稿，还有大量工作需要与上级部门沟通落实。

　　临走时，高发明有点不放心女儿高迪，特意跟她说了句“自己在家好好吃饭”，然后便匆匆下楼。

　　高迪急忙披上外套追出去，可是连父亲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只看见汽车渐行渐远……

　　从高迪记事起，她的爸爸就是个大忙人。上幼儿园时，她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被接走的小朋友；上初中后，很多时候，她和父亲好几天都见不到面，早晨她还没有起床，父亲早早就上班了，晚上她已经睡了，父亲还没有下班。“那时，在我眼里，父亲钟爱他的工作胜过他的女儿，更胜过他的生命。”

　　直到工作后，她才对父爱有了另一番理解。可让高迪没想到的是，早晨父亲那句“自己在家好好吃饭”的嘱咐，竟成了与女儿的永别！

　　上午10点多，高发明的车子刚下高速公路，这个被病魔折磨了许久的汉子，再也撑不住了，昏倒在车上，被直接送进医院。妻子李寿枝和哥哥高发清闻讯赶了过去。

　　苏醒过来的高发明脸色灰暗，却笑着安慰他们说，没必要大惊小怪，他只是过来调养调养，很快就好。

　　刚有点儿精神，高发明掏出手机又开始与局里的同志沟通，“遥控”安排工作。李寿枝想夺下手机，但对高发明来说，工作是止痛的特效药，忙起来他就会忘记自己是个病人。

　　已是晚上9点多钟，身体极度虚弱的高发明还惦记着滨州的交通事业，他想抓住人生的最后时刻，为挚爱的事业再做点什么。

　　“哥，你说用什么法子才能延长滨州黄河大桥的使用寿命呢？”躺在病床上的高发明问高发清。

　　建成于1972年的滨州黄河大桥已经进入超期服役的阶段，超负荷工作让大桥难以承受。哥哥是路桥工程的专家，抓紧这难得的见面机会，高发明要好好讨教一下应对之策。

　　高发清哽咽了，泪水模糊了双眼，他想起两个月前，滨州市交通重点工程滨州港两个3万吨级散杂货码头举行开工仪式的情景。

　　那时，下楼都已经困难的高发明强撑着要去参加奠基。海边风大，李寿枝本能地死死拽住丈夫不让他走，可高发明却执意要去，李寿枝边哭边扶着丈夫，把他送到了车上。她放心不下，就给前来参加开工仪式的大哥高发清打电话，希望大哥能劝回他。

　　高发清立刻找到弟弟，严厉要求他在家休养。情急之下，高发明说：“哥，建成滨州港是我一生最大的心愿，你就成全我这个愿望吧。”泪水一下子涌上了高发清的眼睛，他再也不忍心阻止弟弟，他知道弟弟为滨州港的建设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此时怎能让他再心存遗憾呢？高发清扭过头，强忍住泪水说：“那你就去吧……”

　　2009年12月17日，高发明带着对滨州交通的不舍，走了。他生前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命的长短难以改变，但是生命的高度却可以提升。这就是高发明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