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后，尚长荣（右）和言兴朋（左）再度携手演出《曹操与杨修》。

　　大幕合上，又打开。请下“断头台”上的“杨修”，尚长荣一把拉过言兴朋的手，四手相握，久久没有松开，“曹操”与“杨修”的眼睛都湿润了……一遍又一遍，尚长荣携着言兴朋，走向天蟾逸夫舞台的台口，向观众鞠躬谢幕。许多观众涌上前去，高声呼喊他们的名字，10多分钟后，幕才重新合上。这情景，仿若22年前，《曹操与杨修》在天津人民剧院的首演。那次，近3小时的演出结束后，两位角儿也是这样拉着手，走到台口，深深向观众鞠躬90度，迎向那雷鸣般的掌声，掌声整整持续了20多分钟。

　　22载，逝水流年，《曹操与杨修》已经成为新时期中国戏曲的一部经典，“堂堂正正地走进了中国戏曲史”。只是这些年，尚长荣的“曹操”如铁打的营盘，“杨修”则像流水的兵，跟他搭档扮演“杨修”的，前后共有5位演员。尽管5个“杨修”各有所长，但尚长荣始终惦记着最初创排此剧时的“原版搭档”——远渡重洋而去的言兴朋。22年前的7月4日，《曹操与杨修》建组投入排练；22年后的7月4日，尚长荣和言兴朋再度合作，无需多少复排，上得台来，一举手、一投足，就有那般默契。

　　“我就是曹操，兴朋就是杨修”

　　下得台来，尚长荣对着记者深深一叹：“跟好搭档演戏，一点也不累。我就是曹操，兴朋就是杨修。”

　　1987年秋，一年只演了6场戏的尚长荣，“不待扬鞭自奋蹄”，怀揣《曹操与杨修》剧本，南下上海寻求事业新起点。

　　第二年的7月4日，《曹操与杨修》在上海京剧院开始排练，尚长荣演曹操，言兴朋演杨修。尚长荣走进了曹操的内心、看清了他的心路，这是一个为人性中的卑微所深深束缚和缠绕的历史人物。在“高大”与“卑微”的不可调和的冲突中，曹丞相的一切悖谬的举止，都得到了合理的诠释。言兴朋扮杨修，刻画出了这个人的品格清奇和恃才放旷，把与曹操的种种冲突拿捏得恰如其分。剧中，曹操欣赏杨修，又猜忌杨修，两人周旋着、揣测着、互耗着，最终分道扬镳。曹操与杨修，两种性格撞击出的冲突，揭示出深刻的意蕴。文本的现代意义、导演的独特构思，使这出历史题材的京剧呈现出了独特的审美特征。22年过去了，它依然震撼人心。

　　然而，尚长荣与言兴朋，这一对舞台上的黄金搭档，却因为1993年言兴朋赴美而解体。2000年12月1日，旅居美国的言兴朋回上海参加艺术节，与尚长荣重演了一回“曹、杨”。一转眼，又是10年。这10年间，“尚长荣三部曲”的后两部《贞观盛事》、《廉吏于成龙》逐渐打磨成熟。当着手整理自己的艺术作品时，尚长荣更加记挂初演《曹操与杨修》时的情景，怀念与言兴朋搭档演戏时心无旁骛、尽兴飙戏的畅快。

　　去年，身为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的尚长荣，率领中国梅花奖艺术团赴美演出。尚长荣邀请言兴朋与他合作彩唱京剧老戏《二进宫》，尚长荣扮演延昭，言兴朋扮杨波。尚长荣欣喜地发现，久未演戏的言兴朋，状态却是极佳，因为研习着美声唱法，声音更加通透明亮。人称“少爷”的言兴朋，也被勾起了重新登台唱戏的欲望。私底下，尚长荣对记者开玩笑：“我真高兴，终于把兴朋这‘懒龙’给煽动起来！”

　　期待大银幕上“杨、曹”握手

　　于是，有了这一次的再度携手演“曹、杨”。

　　久未登台之后，重新踏上当年祖父言菊朋唱红上海滩的天蟾舞台，言兴朋心怀忐忑。演出前一晚，当所有人都身着便装走台排练时，言兴朋却全副武装，将自己装扮好了，在台上唱做念舞，不敢有一丝怠慢。上海京剧院副院长张帆告诉记者：“一般的演员，10年不登台，再次穿上高靴，脚下踩着的已不是高靴，那是什么？棉花。”好在，杨修这个人物，终究是进了言兴朋骨髓的。演出前，只用了短短5天，言兴朋就和剧组重排了“曹、杨”全剧。

　　10年不演大戏，紧张终究难免。“半壶酒，一囊书，飘零四方”，唱着这一句“二黄导板”，言兴朋手执马鞭，出场了。不料，就这一刹那，手中马鞭竟不慎落地，言兴朋捡起马鞭，走至台前一个亮相，不慌不乱，气定神闲。台上的杨修，潇洒依旧，一开口，声音比20年前更通畅，言派味道浓郁依旧。有位戏迷对记者感叹说：“这是他旅美多年后的回归大戏，我们等了整整10年啊。这可不是一场普通的京剧演出。”

　　这般俊秀的模样、儒雅的气质，言兴朋便是活脱脱的杨修。有意思的是，这戏的节奏比往常慢了一些，只前半场，就比往常的演出长了12分钟。张帆告诉记者，言兴朋不敢把戏演快了，快了，容易出错。即便减慢速度，小状况依然有。有一场，言兴朋下场，不小心，差点撞上下场门前的一根石柱，幸亏他及时转身，顺势避过。不过这些，只是舞台上的插曲，因为这些无法预料的小插曲，每一次演出，才不可复制，舞台艺术才会那样的鲜活。

　　台下的观众看热了眼，拼命地鼓掌，却不知台上生龙活虎的言兴朋，其实身患腰疾，常系腰托。如今，“杨修”言兴朋已57岁了，而“曹操”尚长荣更已入古稀之年。想到这些，不由得让人感叹：剧场里，原版“曹、杨”，能得几回闻？

　　前晚，观众席里，坐着去年曾把《廉吏于成龙》搬上银幕的电影导演郑大圣。拍完“于成龙”，尚长荣和郑大圣就商量着要把《曹操与杨修》拍成电影。尚长荣说，这次演出是一场热身赛，兴朋找到了回归舞台的快乐感觉；他期待着能和言兴朋在《曹操与杨修》的电影拍摄场上再握一回手。

　　本报记者张裕